这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晨曦微露，架着牛车的老头子与儿子正在街上挨家挨户地收夜香，猛不丁地就听到一阵惊慌失措的疾呼声：“遭贼了，遭贼了！大家都快起来啊！”
身形佝偻的老头子唬了一跳，赶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嗯，那不是钱家的粮库吗？
“爹，听这动静，不会是钱家粮库被人偷了吧？”中年汉子不由窃喜。
他整日跟他爹在镇子收夜香，对镇子上的住户再熟悉不过，这钱家就没有一个好鸟，也不知是哪位好汉做下的事，这回可有热闹瞧喽。
不过，看他爹朝他瞪眼，便马上老实地收起了脸上的幸灾乐祸。
钱家可是镇上的座山雕，他们小百姓哪敢招惹，就是高兴也只能放在心里或是回到家里偷着乐。
这时，粮库大门“啪”的一声打开，里面闪出来一个伙计，火上房似的飞奔到隔壁的钱宅，把大门拍的山响。
“快开门！快开门啊！粮食被偷了！快去报知老爷啊！”
*
与此同时，钱家后厨所在的院落也一片嘈杂。
管厨房的婆子早起后，来到厨房准备做早饭，从裤腰带上取下钥匙熟练地打开门锁，在门推开的一瞬，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腿软筋麻，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遭贼了！厨房遭贼了！”
跟在她身后的几位厨娘赶忙七手八脚地去扶人，可扶到一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她们的手就齐齐一松，那婆子又摔回了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可这会也没人顾得管她了，都一窝蜂地挤进了厨房，有心细的人还不忘去了隔壁的储物间查看，结果这边比那边厨房还要干净。
“怎么回事啊？一夜之间，厨房里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这还让咱们怎么做饭啊？”
“隔壁库房里的东西也全没了！”
“这谁呀？敢偷咱们钱家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快，快去告诉老爷太太吧！”
“这回怕是要出大事了！”有婆子神预言道。
钱家确实是出大事了，可与丢失米粮与银钱相比，后厨这点事压根就排不上号。
钱家偏院。
“老爷，厨房遭贼了！您快起来去看看啊！”
胖如猪的钱老爷正搂着如花似玉的小妾鼾声如雷，忽然被门外阵阵呼喊声惊了好梦。
心里窝了一肚子的起床气，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出去拿以下犯上的下人撒气，待听到那人喊的话后，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哗啦”一下推开门，指着那个婆子怒骂道：“你浑说什么呢，后厨怎么会遭贼？
“肯定是你们这些做饭的婆子偷了主家的东西，却在这里贼喊捉贼，哼，当你们老爷就这么好骗吗？等我抓到了那人，定要把她送官法办不可。”
那婆子当即就给吓哭了，忙不迭地连声喊冤。
这会钱老爷还算镇定，不过是家里出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婆子，大不了把人打上一顿板子送官就是了。
至此，他还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将是他今早听到了的头一个噩耗。
沉着脸的钱老爷正要去后院瞧瞧情况，却又被进来的小厮绊住了脚。
来报讯的小厮白着脸闯进了偏院，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战战兢兢地道：“不不好了，不好了老爷，粮仓那边来人，来人说粮食被人偷了。”
“什么？粮，粮食被人偷了？”钱老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主要是刚才听到后厨失窃，紧接着粮仓也失窃了，这坏事都赶在一起了。钱老爷本就因身体肥硕落下了个心悸的毛病，一激动就容易犯病。
被小妾抚着胸口顺了两口气后，他这才怒目而视地追问那小厮，“偷了多少粮？”
上次粮仓管事前后偷了三百斤，前日他刚检查过一遍那边的账目，这才一天时间就算丢粮也丢不了多少吧。
钱老爷只当又是粮库的人动的手脚，不过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全，全没了！”小厮心一横，脱口而出，摆出一副早死老托生的模样。
钱老爷扶着闻讯而来的管家，抬脚就把那小厮踹了个四仰八叉，然后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赶去了隔壁粮库，都想不起坐轿子了。
硬撑着一口气，钱老爷花了两刻钟终于来到粮库。
一间一间地看过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手抖脚抖，要不是被管家与伙计架着，他一准能瘫软在地。
“快，快叫人去县里报官，就说钱家的粮食被人偷的一粒不剩，求县老爷派人在镇上挨家挨户搜粮，那么多粮，不可能这么快都运出去了。
“对了，赶紧叫人去城门口，把守门的兵丁都打点一下，让好好查一查出镇的车辆。”
连续发出了几道指令后，钱老爷便开始要发落人了：“何管事？怎么不见他人？”
“何管事，昨夜去了窑子还没回来呢。”这会底下的伙计也不敢替管事的隐瞒了。
钱老爷气得差点吐血，正要发落昨晚守夜的人，忽而神色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瞬间由黑转白，急声吩咐管家：“快，抬着老爷我去后花园！”
粮食丢了固然心疼，要是半辈子的积蓄也给丢了，他当真就要吐血三升而亡了。
此刻，钱宅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丢东西倒没什么稀罕的，但今个钱家这东西丢的实在太蹊跷了，不声不响，一夜之间后厨就被搬空了。
还有粮库，当初那可是一车一车，一连运了半个月才把粮库装满的，可照样一夜之间就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再联想到钱家一向不懂得行善积德，没少做鱼肉乡里的事，只怕早就惹恼了上天，这回老天终于开眼，让钱家遭报应了。
香熏火燎的小佛堂里，钱太太手捻佛珠，阖眼跪在菩萨面前小口忏悔，每忏悔一声就叩一个头，态度无比虔诚。
小妾们今个也都缩在自己院子里，安静如鸡，没敢像往常那样互相掐架。
连在床上养伤的钱大少，今个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也安分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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