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还真快，不知不觉就四年了。
随着学习的深入，礼节是越学越多，原本为了控制过多的欲望，现在看还真有些束缚了人的本性。
父亲的反对不无道理，但儒家的思想也确实是为了百姓，说来说去，搞成这样都是那些不学无术只会阿谀奉承之辈的献媚吧。
我也慢慢理解了《易》之广博，《诗》之正大，《春秋》之大义。
在愁苦困惑的时候，《庄子》一直是我动力的来源，让我有了看破和接纳的能力。
此刻我正在静坐养气，已经到了饭点，可迟迟不见红豆来送饭，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老师说不安时可以占卜，索性第三次拿起了龟壳，等摇完卦之后，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场景。
我立马弹起往外跑去，一直跑到后院一个废弃的柴房里。一脚踹开门就看到红豆正坐在柴堆里抽泣，而孙老爷子的那个孙子正手忙脚乱穿着衣服，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我怒了……
人高马大的我一拳打到那小子脸上，他吃痛的倒在地上，可顾不上疼痛立马向我跪下了。
“昭兄，小弟一时糊涂，你要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传出去，爷爷会杀了我的……”
他顿时眼泪都流下来了，那可怜样子让我相信他爷爷真的会杀了他。
我愤怒地想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只见孙淼正咬着牙看着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我叹了口气站到一边，等着他处理。
孙淼呵斥了两句让他赶紧穿好衣服出去，和蔼地对着红豆说了句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然后弯腰作礼对我说道：“请移步一叙。”
我没有说话，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等到了书房，他便开口了。
“昭兄弟，你也知道，现如今这时代活着都难，下人奴婢在别的府里就像是玩物。我孙府自诩圣人门徒，自然不会欺负别人，这事一定会给个交代。”
玩物？也是，那贾家夫人连杀两个奶娘这事天下人都知道，可有人问过吗？
“什么交代？”我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礼节了，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我会安排垚儿娶了那丫头做个妾室，只是……”
“做个妾室？那得看她同不同意了，只是什么？”
“自然，肯定得她首肯才行，只是父亲那里一定要昭兄弟保密才行，父亲真的会打死他的。”
“孙老先生之人格让人尊敬。”
孙淼有些脸红张了张口还是叹息了一声，“只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管教好他。
我父亲以圣人子弟要求自己，决不许自己门风出现违逆圣道的情况。现在垚儿娶了她便可以解决这件事，念在垚儿初犯，还请昭兄弟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啊。”
说完他又施了一礼，我没有还礼，我要知道红豆的想法，但他如今这样行礼，我在孙家却是待不下去了。
我淡淡说道：“等我问过红豆，她同意就没问题。”
“那就多谢昭兄弟了。”
他松了口气仿佛红豆一定会同意，是啊，以她的条件怎么可能不同意呢？对其他人来说也算因祸得福了。
他把红豆叫了进来自己就出去了。
我看着哭哭啼啼的红豆心里很难过，自然就想到了小蝶。
“红豆姑娘，如今这事孙先生打算让孙垚娶你为妾，你愿意吗？”
红豆擦干眼泪看着我眼神有些闪躲，突然又哭了出来。
“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就告官，如果你不想告官，那我就告诉孙老先生。”
红豆听完后还是一直哭，就在我转身想要离开时她却一把拉住了我，咬着牙低着头却也不说话。
“那你是同意了吗？”
她哭的更大声了……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还是要考虑考虑？”
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干自己所有的泪水，然后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大人说的哪里话，我赤贫人家，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能当孙家之妾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不该是恩赐吗？况且，我弟弟他也能有钱娶妻了，奴婢怎么会不同意呢？”
“你又叫我大人了。”
“是。”
“那……以后他们若是反悔你可以来找我。”
“知道了，谢谢大人。”
唉……我长叹一声送红豆出去了。
但我还想知道那个孙垚是什么人。
孙垚颤颤巍巍站在我面前，一点都不像大户人家的子弟，倒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却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开始跟我诉苦。
“别人大户人家的子弟骄奢淫逸四处逍遥，可我们孙家的子弟就像是在坐牢……
我们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能嬉笑玩闹不能多吃多睡，整天要人板着脸，还说是要保持温和平静，可是我想要的是关爱啊。
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可我不喜欢读书啊，我一读书就犯困，因为这个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一天见人就要行礼，做什么都要合乎礼节，一件很简单的事都要做的很繁琐，谁家的礼节能有我们家麻烦啊？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机械。
爷爷对我们要求很高，可是他从没问过我们想不想去继承他那个做圣人君子的理想，他就只在乎他的名声！
所以我一天天过的很不快乐，我天天伪装自己简直要疯了，明明心里很烦躁，还得违心地装作温和的样子学习礼节。
我好累，渐渐的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也觉得爷爷父亲不喜欢我，我心里总是有一股蠢蠢欲动的破坏欲望。
我知道，我就是孔子所说的朽木，可我这么伪装地活着真的好累啊，我根本感觉不到活着的乐趣！
如果我不是孙家的子弟该多好……
后来我发现红豆总是对着我笑，我以为她对我有意思，于是我壮着胆子把她叫到后院，可……
可我没想到她……她……
我错了，我做完就后悔了，您饶了我吧，真的不能让爷爷知道。”
我听后淡淡说道：“这就是你欺男霸女的理由吗？”
“我……”他突然无话可说，可他的表情突然变了，仿佛变地非常暴躁，像是要爆发一样。
“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如果不能调整自己，那么你爷爷打死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放屁！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按照别人的意图活着！”
“你爷爷对你的要求确实高，但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若是你一直这么压抑又暴躁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做出连累家族的祸事。
你说你爷爷和父亲不喜欢你，这是你自己以为罢了。你不能理解圣贤书，不能理解对你管教的意图，只是你资质太差罢了。
就好比按照种茶树的标准去种一颗白菜，你确实失去了自由受到了压抑，你觉得自己很苦，可你至少吃穿不愁还能读书。
这世界大家族有多少？大多数人一生都吃不到你平常的一顿饭，一生都读不了你读的一本书，一生都难以接触一个乐器。还有那些饿死病死打仗而死的人呢？你想过自己如果是他们会怎么样吗？
大家族本就容易骄奢淫逸，而他们的骄奢淫逸是多少百姓的劳动换来的？你想过吗？
你只看到了贵公子的骄奢淫逸，可更多的大家族却要求非常高，他们知道高处不胜寒，一个不慎就要身死族灭。你爷爷的理想更远大，他想要天下太平想要继承圣人遗志，你不理解没关系，但得知足。
你若是真的想自由，不妨脱离家族自己去生活，试试其他人是如何生存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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