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程母被程薇这句没有里头的话给惊到了。
二姐程芷柔忍不住吐槽，“大姐，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比较大，所以脑袋糊涂，竟然开始相信有前世今生了？”
程母心心念念等会在小医馆遇到小夜之时，自己该怎么组织合适的语言，她已经很疲倦了，耳边不想再听到一些杂乱的事情，“小薇，我想歇会。”
程薇心情十分沉重，这次不趁机说出来，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勇气说出口。
好不容易勇气上来了，自己就这么放弃说的话，真的会异常难受的。
这时候，程诗妍开口道：“爸妈，二姐，大姐想说的是她在梦境里知道了我们和小夜的前世，还有程枫浩和楚家那边前世的最终命运。”
“您们一定会觉得，梦境是无稽之谈，但是大姐已经在现实里求证过了，与梦境有存在重叠的部分，比如小夜上辈子待的工厂名字，在我们现实世界里，就分明存在名字一模一样的工厂，而且工厂背后隶属的公司就是姜氏集团。”
“还有我们最开始不是不知道姜家大少爷，也就是姜眠哥哥名字就叫做姜时宴吗，最后调查了之后果然就是这个相同的名字。”
程诗妍没控制住，率先一步把关键点说了大半。
程薇因为三妹终于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她没有等程父程母二妹对此作出反应，就继续跟他们阐述自己在梦境里遇到的所有细节。
程父程母还有程芷柔对程薇和程诗妍提起的梦境，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是梦境，但是有提到小夜，他们便当做故事听听。
然而，随着程薇把梦境讲述的越来越详细，并且听起来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程父程母和程芷柔的心脏如同被泼了冰水，将他们全身上下浇得透心凉。
他们觉得非常奇怪，明明程薇只是在讲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是在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心情如此的压抑难受呢？
这种强烈的不舒适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刷着他们固有的认知。
程母不知不觉间，再度红了眼眶，滚烫的泪珠顺着她湿润的眼角扑簌簌的流下。
“不，不会是这样的。一定只是梦境而已，是我想太多了。”程母不自觉的陷入了铺天盖地的悲恸之中。
而程父竟然也离谱的把程薇讲述的梦境当做了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面容严肃的他，陡然之间变得沉默寡言，眼睛里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迷茫。
二姐程芷柔眼睛已经开始表现出明显的慌乱，她嘴唇因为惊慌失措早就翕动个不停，她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紧闭着眼睛，甚至想赶走大姐说的这个梦境。
可是梦境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她的脑海里烙下深深的印记，怎么也消除不了。
那一刻，她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仿佛在眼前看到了梦境化为真实的影像，在她大脑中不间断的播放着。
不只是程芷柔，程父程母也有了同样的真实感受。
程母泪如泉涌，她上辈子真的辜负了小夜，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和无恶不赦的坏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十年时间对小夜不闻不问，小夜在外面究竟过得是什么地狱生活，她完全没有去关心。
程母实在是难以接受，自己上辈子会是如此的畜生。
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带头欺辱自己的亲生儿子。
程母想的太投入，导致她特别痛苦。
痛苦的情绪席卷全身，使得程母头忽然没有征兆的疼了起来。
她手指捏着自己的眉心，心情破碎不堪，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说话。
程父和程芷柔两人，也都沉默着不说话。
车内弥漫着颓靡的气息，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管家，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座的程家人。
程大小姐刚才说的那个梦，真的挺离谱的。
但就是有种莫名的代入感，身为旁听者的他们，都感到唏嘘不已。
梦里的大少爷，为了程家人付出所有，在程家每天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程家的每一个人。
最后得到的，却是程家人的猜忌和不信任，费尽心思的解释终究是抵不过养子信口胡诌的谎言。
多讽刺。
大少爷极力讨好的亲人，却把养子当做真正的亲人。
就连程家人最开始接大少爷回到程家，也是因为想要撮合大少爷和楚溪颜的商业联姻，为了巩固豪门家族的权势地位，完全是由于利益驱使，压根没有爱。
想到这里，司机和管家不由自主的叹息，可紧接着，他们又是无奈地摇摇头，梦境而已，他们怎么就真的当真了？
车辆还在保持着行驶状态，程薇欲言又止，看到他们因为自己讲述的梦境都变得沉默不说话了。
她到嘴的话只好吞咽了回去。
重新提起梦境，程薇的心又抽痛了起来。
有了前世记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夜了。
她都有了逃避想法。
每次面对小夜，这个梦境仿若毒蛇一般，将她身体紧紧缠绕住，缠的她险些窒息。
车内能够听见程母极力压制住的呜咽声。
程母的面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不少，她无精打彩，离小医馆越来越近，她灵魂好似正在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炙烤，距离越近，火焰就愈发凶猛。
程母眼睛都哭得红肿了，泪水怎么都止不住，使用纸巾擦拭过后没有几十秒，又是两行悲伤的眼泪落下。
眼泪和负面情绪会让身体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程母喉咙很是难受，忽然捂住嘴咳嗽了好几声。
程父听到咳嗽声，连忙问道：“最近天气转凉，你没有注意感冒了吗？”
程母没精力回复程父，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次。
程家三姐妹满脸担忧的看向程母。
大姐着急的提议道：“妈，要不我们先去趟医院吧？”
程母肤色苍白，她咳嗽了两次后，便摆了摆手道：“算了，只是小感冒而已。小医馆都快到了，按照小夜晚上在格斗俱乐部训练的时间，现在赶过去，还能够在他回小医馆之前先到达那里，至少有机会和他碰面。”
说到一半，程母声音有气无力，“可是如果我还折腾着去医院的话，肯定是赶不上和小夜见面了。”
程薇没再继续劝，她束手无策，只得将视线转到窗外来缓解自己纷繁的低落情绪。
-
程夜出了格斗俱乐部后，就与姜眠去京城广场约会去了。
看电影逛街买东西吃，情侣之间牵手拥抱亲吻，一直腻歪到凌晨两点，程夜和姜眠才回去小医馆。
此刻时间已经很晚了，穿过小巷街道几乎看不到什么路人。
程夜快要到达门口时，却发现小医馆外面有比较明亮的灯光照耀。
他蹙眉，走近一看，原来是程家人。
由于光线昏暗，他们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
程夜没什么情绪，“这么晚了，你们还守在门边？”
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比较晚回来，为了不让奶奶担心自己，程夜已经提前打电话给奶奶报备过了。
反正他有开门的备用钥匙。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段，奶奶应该已经睡着了。
程母看到小夜出现的那瞬间，她是十分欣喜的。
还好他们的等待没有白费，至少是见到小夜的面了。
“小夜，妈妈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对，忽略了你的切身感受，你能原谅妈妈吗？”程母说着说着，声音就忍不住哽咽沙哑，“小夜，你就给妈妈一次改过的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犯以前那样的错误了。”
程夜恍若未闻，程母现在无论有怎样忏悔，他都不会产生任何恻隐之心了。
他对程家人的真心，早就在前世，被这些人践踏的鲜血淋漓。
程母一愣，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亲生儿子，就这么直视着前方，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她撕心裂肺，已经无法用具体的形容词，来形容此刻被亲生儿子冷漠态度伤的遍体鳞伤的自己了。
“小夜，都是枫浩他骗我，妈是被他蒙蔽了心，一时糊涂做出了今生最后悔的愚蠢决定。”
“但我本意不是这样的，小夜，你换位思考下好不好？枫浩他太会演了，我被他哄的团团转，都是他在挑拨离间，这才害得我们母子关系一天比一天僵硬。”
程母泣不成声，“如果我早就知道事情真相的话，就不会让你感到寒心了。小夜，看在妈妈不知情的份上，你就原谅妈妈，可以吗？”
她眼眶蓄满了悲伤的泪水，“小夜，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彼此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程父满眼都是期盼，一脸慈父模样，“小夜，爸以前有眼无珠，现在枫浩已经不是我最理想的继承人选，只要你愿意回到程家，我就第一时间向世人宣布你是程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枫浩已经被我们赶出家门了，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威胁到你的继承人位置。”程父说的情真意切，他像程母那样又强调了一遍，“枫浩欺骗我们，我们之前被蒙在鼓里，维护着一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是我们的失误，小夜，对不起。”程父认真道歉。
程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芷柔心中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小夜，爸妈说得没错，都是枫浩的错，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你也不会和我们断绝关系。”
三姐程诗妍皱了皱眉，好一会儿，她先是有些忌惮的看了看程夜身旁的模样乖巧甜美的姜眠，然后斟酌着语句说：“小夜，你跟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大家庭的美满，需要你的加入，不然就是支离破碎。”
程夜面无表情的听着程家人一句又一句恳求原谅的话，他情绪起不了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在前世，就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亲情，无数个夜晚，他在大脑里模拟了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怎么说呢。
程夜嘴角泛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他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都不在，别说雪中送炭了，就连一句温暖鼓励的话都没有讲过分毫。
不止没有鼓励，他们还是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的恶魔。
就算曾经再怎么对他们抱有亲情幻想，都会被消耗殆尽。
程夜现在对程家人的感情评分为负数。
姜眠有些困，小手戳了戳程夜的胳膊。
程夜侧眸，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再次抬眼时，眸光是冷冽的寒，说话态度疏离冷漠，“程先生，许女士，还有你们三个，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向我表达，我和你们关系的冷淡，99%的原因是程枫浩。”
程父和程母被小夜的疏离称呼给整的人都要抑郁了。
叫声爸妈，有那么困难吗？
程母眼睛哭的红肿，可是这些眼泪在程夜眼里，就跟鳄鱼的眼泪没有任何的差别。
哪怕程母现在的眼泪是真实的、悲痛的、低迷的。
程母下意识反驳程夜的话，“小夜，妈没有说错啊，如果不是枫浩的错误，我和你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他是有错误。”程夜没有否认。
“那不就对了。”程母破涕为笑。
程父等人以为小夜这样回答，意味着事情终于迎来了蕴藏希望的转机。
然而，小夜的下一句，却让他们仿佛遭受到了残酷的凌迟，一下子如坠冰窖。
“但是错误的根源在于你们。”
程夜不急不缓的嘲讽，“他的错误，要排在你们的后面。我和你们血脉相连，结果没有血缘关系的程枫浩，他简单的几句话，几滴眼泪，几次卖惨，就能把你们收买。”
“他无非就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但真正的根源是你们，你们装作不知情，视若无睹，面对他的诬陷，你们选择冷眼旁观，揣着明白装糊涂，甚至变本加厉成为他的帮凶。”
程夜冷冷嗤笑：“所以，你们觉得，你们有好到哪里去么？”
“我与你们断绝关系，都是程枫浩的错误，你们就没有错误了？！”
程夜的话，犹如平地炸雷，轰然在程家人耳朵旁边炸裂开来。
程母泪流满面，“小夜，你胡说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知晓事情真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被枫浩蒙在鼓里，对于他的欺骗，压根就不知情。”
程父短暂的震惊过后，也是逐渐冷静了下来，赶紧跟着说道，“是啊，小夜，我们还没有那么龌龊，明知道你是被诬陷，却还是帮着错误一方的程枫浩，岂不是和罪大恶极的畜生没有什么分别？”
程家三姐妹也是被程夜的出人意料的反应给搞懵逼了。
“有趣，还真是有趣。”程夜笑声中尽是讥讽，“说谎很好玩么？你们还真是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虚伪至极。”
前世，直到猝死后，他飘荡着的灵魂，最终看清楚了程家人虚伪的真面目。
除了程诗妍确实不知道事情真相外，程家其余人可以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站在程枫浩那边助纣为虐。
程夜想到自己在前世活着的时候，正是因为觉得程家所有人都是被程枫浩欺骗了，这才会对亲情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倘若他早早知道，程家人虚伪的品性，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内耗那么久时间的。
程母震愕的身体突然重心不稳摔在了地面。
恐慌，铺天盖地的恐慌......
小夜已经知道他们说谎了？！
还是说，只是想要套话试探，所以故意这样子吓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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