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姒忠没有当政的时期，羽伯功是他的同僚，是周天的亲信。
在姒忠当政之后，羽伯功是姒忠的先锋大将，为他冲锋在前。
所以说这权力分了跟没分几乎没区别，只是多了个务实派的藩王‘斗糠’与他们一同把持经济大权。
说起来奇怪，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姒忠的理念反而更适合东州，得到了更多宗师的认可。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你都说这不奇怪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你都知道我不奇怪，那你觉得我在问你什么？”
逍遥侯把王遥的吐槽反问了回去，王遥这次却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逍遥侯说，从整合东州直到思想大解放中期，姒忠没有实权。
思想大解放初期，权力本应该是集中在仁民会长手里的，但他中期就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从整合东州到思想大解放，这中间貌似空缺了十几、甚至二十年，这些年的时间里农协核心、整个东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思想大解放时期，姒忠势力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扩大释义、扭曲定义了。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这群堕落者的手段，仁民会长为什么还要在自己无法掌控全局的情况下，执意推动思想大解放这个覆盖整个东州的项目实施下去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为什么不清理农协核心层的那些包括姒忠在内的堕落者呢？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留着姒忠还能说是想要从人类极致的恶身上寻找优化体制、完善体制的方法，留着其他心境、思想被污染的宗师有什么用？
王遥大脑飞速运转却始终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仁民会长到底想做什么？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虽然我也只是猜测，但是有没有可能跟后面仁民会长的不作为有关？”
“怎么说？”
“就算仁民会长只留下了一个不能物理镇压当前局面的普通人本体，但他真的没有处理局面的能力吗？”
“这倒是。作为圣人的仁民会长只要出面说几句话，不说那些追随他的普通人，修罗门的宗师们肯定也是会出手的。”
“所以我觉得，‘思想大解放运动’有没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放弃农协的信号？
他在感应到【虚】可能存在问题的时候，没有选择将【虚】可能存在异常的感应告诉其他圣人，而是自己对【虚】进行深入探索，这也非常奇怪吧。
明明逍遥侯这个平时就很闲的人是可以去帮他探索【虚】相关问题的，毕竟这是视情况严重程度，理论上甚至足以影响主六界的大事。”
陈曦的推测不无道理，但是王遥心中最大的疑问还是没有被解答。
那就是仁民会长为什么会做出“放弃农协”的选择，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遥否定了千百种可能，他完全想不通这些前后矛盾的信息该如何才能串联起来，整合到一起去。
等等，前后矛盾。
仁民会长留下的检测机制，证明他还没有放弃农协。
从逍遥侯的话语中也能确定，仁民会长留下的检测机制是他整个计划最后保底的部分，负责在最后关头使用强硬手段挽回农协堕落所造成的恶劣影响。
既然他没有放弃农协，那又是为什么会在思想大解放运动开始之后便摆出了一副放弃农协的姿态。
如果他没有放弃农协......
＜我一生做过两件大事，一件是带着你们把东州的魑魅魍魉平定，一件就是这个思想大解放运动。前者支持的人很多，反对的人很少。后者支持的人很少，反对的人很多。＞
对于圣人来说，整合东州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凭什么能跟后者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呢？
王遥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合理之处。
整合东州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大事，但是对于圣人来说，只有建设社会体系才是真正的大事。
思想大解放运动可以提高社会平均心境，而心境作为社会体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才能算得上是大事。
难道整合东州期间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也足以影响到整个东州的心境？
这么重要的信息，妫因和逍遥侯不可能不提啊。
王遥睁开眼看了一下逍遥侯，逍遥侯仍然用饱含期许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发现仁民会长完整的想法。
这么说来，目前的信息已经足够了吗？
既然如此，不妨反过来再想一想。
如果整合东州那件事背后真的没有隐藏任何关键信息，那就是思想大解放运动这边存在问题。
思想大解放运动最初是为了打击学阀、官僚、武馆等垄断知识、定义权，防止他们堕落，让他们保持纯净的一种手段。
仁民会长肯定知道被腐化的姒忠势力的存在，也知道他们惯用的手段，肯定会扭曲、扩大化执行他的政令。
但他还是决定推行，并且交给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元帅处理相关事务。
如果他算到了后续的大概走向，那么说明很有可能任由政令扭曲、扩大化本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草！”
王遥突然因为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而被震撼到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不由得自己出声反驳自己。
这种可能性、这种计划，简直就是......
如果他不是通过现在已知的大量信息反推回来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还会有这种计划。
这根本就不是圣人应该有的计划，而是作为“人”的斗智斗勇。
“阿遥，你推演出了什么？”
陈曦歪着头，询问着并十分不解地看着无比震惊的王遥。
她也在默默地推演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但是她到现在还没有得到一个能够自洽的逻辑。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关于那段历史的逻辑，想要完全推演出来还缺少不少关键信息。
“仁民会长，他应该是故意让姒忠势力把水搅浑的。”
“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要把农协核心部分的所有人都逼到自己的对立面，让姒忠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接收或者放下，不再去思考怎么腐蚀那些人。”
“这...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当时在做出这个选择之前，心中必然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农协下一任会长的人选，就是元帅和姒忠二选一。谁赢，谁就是下一任农协会长。”
“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农协交给一个他最讨厌的人，姒忠不是他选择的‘人类之恶’吗？”
此时王遥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看向了逍遥侯，见逍遥侯低下头没有任何反驳之后，他才继续说道。
“因为正义与邪恶必须保持对立，无论是以怎样的关系共生，都不能让它们统一。
一旦正义与邪恶融合，世道主流价值取向成为介于黑白之间的‘灰’，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有对立才有冲突。成为灰之后，被压迫的人会催眠自己、麻痹自己；旁观者也会嘲笑被压迫的人‘无力’，嘲笑他人地位低、能力低。
恶意不断增殖，矛盾却完全被包裹，无法显露出来。
只有年轻人、愣头青、蠢货，才会将这隐藏起来的矛盾揭示出来，但这种积累矛盾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灰色的主流价值观只会深入每个人的骨子里，潜移默化地深深影响每一个人，使得矛盾冲突被隐藏得更深。
这会导致一种怎样的结果你知道吗？”
“赛博朋克那种富人道德倒退，穷人道德滑坡的世界会真的被实现？”
“这都是后话了。
会逐渐出现反社会人士，并且这种人会不断增加。
因为社会对个体的压迫是持续的、‘公平的’，但每个人的忍耐力、对司法公正的渴求度、对公平正义的信仰是不同的。
有一些人便会在对官方系统求助无门之后，走上过激的道路。
与《水浒传》小说中描绘的那种虽然也充斥着很多滥杀，但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社会不同。
社会成为灰色、主流价值观扭曲之后，代表着社会整体的堕落，这时候很多受教育程度低、生活水平低的人，会越来越容易遇到极端情况。
那就是这辈子，或者说他们一生短短的十几二十年遇不到一个好人。
他们受教育程度本来就低，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思考能力。既然他们通过社会实践得到的结果是，无论走什么程序都是被人欺负，那他们会做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们所做的，必然是无差别报复社会。
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们需要报复的对象就是这个没有任何善意存在的‘社会’。
没有什么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因为他们就没有从与他人的交往中感受到过除了冤屈、委屈之外的情绪。
等到这种事情多了之后，矛盾便会彻底转移到‘思想堕落’与‘反抗堕落’的人群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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