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订的酒店离路柏川住的地方不远，她到酒店时刚过中午，按照约定给路柏川发了条消息。
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黎念无心欣赏美景，心里有些忐忑，和莫名的慌乱。
昨晚聊天中断后，两人没再有任何交流，十几个小时而已，对别人来说可能很正常，但黎念知道她和路柏川不是这样的。
路柏川话少，但对她从来都是主动的那个，很多时候都是他在找话题，恋爱后就更是如此，尤其是两人身处异地的时候，他总会给她发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给她分享自己的早餐，吐槽教练的唠叨，偶尔特别高冷地甩一张成绩照片过来，等着让她夸。
现在这些通通没有了。
黎念现在站在酒店房间里，跟路柏川待在一个城市，可是既不知道他早餐吃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比赛场馆，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像两人之间隔着半个地球那样远。
仔细想想，每次分开路柏川都是反应最大的那个，黎念倒是接受还算良好，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路柏川虽然人不在身边，消息却没断过，这让黎念感到安心，甚至没觉得两人离得有多么远，思念自然也是浅浅的。
黎念又想到昨天晚上那通电话，看到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沮丧的脸。
如果她好好回答那个问题了，是不是就不会惹路柏川不高兴？
消息发过去时，路柏川正在吃午饭，队友围坐在旁边，周围往来的也都是各国的参赛选手。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从昨晚到现在，黎念就给他发了这么一条消息，告诉他她已经到酒店了。
他一瞬间不知道是该夸她听话，还是气她是个木头。
路柏川蹙着眉，肉眼可见的烦躁，指尖在屏幕上点动，打了一长段话，又全都删掉。
小情侣恋爱几个月，别说吵架，就是斗嘴都是没有过的，他从不跟黎念争论什么，黎念更是脾气好到怎么都可以，他之前跟老爷子说的那句“她宠我”不是假话，黎念确实很多事情都顺着他。
可两人现在这状态明显不对，不是吵架，也是闹矛盾了。
路柏川低低地“啧”了声，心烦。
他昨天不该突然提什么如果，一个假设而已，硬生生把本来甜甜蜜蜜的关系搞僵了。
可提都提了，黎念的反应让路柏川如鲠在喉，潜意识里，他也是觉得黎念不会给出他满意的答案，所以才莫名其妙地问那个问题。
要是让别人来看，估计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儿，但凡黎念机灵点，随便一句“我肯定不会跟你分手的”就能糊弄过去。
偏偏黎念不是会撒谎的人，她当时被问懵了，陷进了那个假设里，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她自己都不能肯定那种情境下她会怎么做，又怎么给路柏川答案呢？
黎念过了会儿才收到路柏川的回信，很简短的一句，让她找地方吃午饭，比赛晚上七点（北京时间）才开始，不用提前太早。
就这些了。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想说的话有很多，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回了一个“好”字。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路柏川一直在为晚上的比赛做准备，并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也不想再纠结，跟黎念闹别扭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令他不快了。
很快，晚上准时开赛，几场项目都迎来了最后的决赛。
看现场和看直播的感受是不同的，黎念坐在观众席里，听着广播介绍这次1500米自由泳的参赛选手，不禁紧张起来。
这一刻心中的懊恼情绪到达顶峰，她担心最晚的事会影响路柏川比赛状态。
但好在没有。
路柏川谈恋爱那么黏糊，教练除了吐槽几句，几乎从没有干涉过，就是因为了解他，知道路柏川绝对不是会因为自己的私人情绪影响比赛状态的人，他给自己定下的标准近乎严苛，不会拿事业开玩笑。
“现在进行的是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现场，来自的中国选手路柏川是夺冠的热门选手……”
“……第四泳道的中国选手路柏川仍然保持领先，美国选手肯尼斯仍然跟他保持着微小的差距……只有200米了……”
黎念喉咙像是堵住了，在其他观众为选手加油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在最后的75米，中国选手路柏川在进行冲刺……”
“最后一个转身……结果毫无疑问，路柏川以绝对的优势拿到了这次男人1500米自由泳的决赛冠军！这是他在本届世锦赛拿下的第四枚金牌……”
众多镜头下，路柏川摘掉泳镜，遥遥地看了眼观众席，脸上有很淡的，不太明显的笑意，他花了一分钟低头平复自己剧烈的呼吸，随后跟其他选手击掌，拥抱，全程都并没有太剧烈的情绪起伏。
作为一举拿下四枚金牌的优秀泳将，路柏川无疑是备受瞩目的，更遑论他长了一张天生就适合生活在聚光灯下的脸，黎念听到很多人在叫路柏川的名字，心一直跳得飞快。
路柏川太耀眼了，从始至终不缺关注，不缺谁的喜欢，他好像没有做不到的事，好像没有在谁那里拿到过低分。
黎念想起昨天他与自己一直沉默时的表情，那是有点挫败的神情。
是黎念让他觉得挫败。
她低头看着手机，忽然特别难过，她如今才意识到，有些举动其实是在把她一直渴望的路柏川往外推。
路柏川把他自己交给黎念，可是黎念就像一个突然捡到宝贝的乞丐，始终活在梦想成真的不真实感里，甚至惴惴不安，如果有人告诉她，那个宝贝是别人的，应该还给失主，她就会惶然地，不知所措地把宝贝拱手相让。
可是不是这样的，是路柏川选择了黎念，黎念该做的，其实是一直守好这个宝贝，因为那就是属于她的。
黎念思绪混乱的大脑像是被人揪住了线头，一瞬间条条框框都清晰起来，她攥紧手机，给路柏川发消息。
可是先一步收到了路柏川的信息。
他们要等颁奖仪式，还要接受采访，路柏川让她回酒店等着，他会去见她。
黎念回了个“好”，然后告诉他，她已经想好昨天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路柏川看着手机，眉眼低垂着，带点倦色。
他其实不想听那个答案了，也后悔对黎念提那样的问题，任何假设都不过是假设，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就算黎念动摇又怎么样呢，他只要不给任何假设发生的可能就好了。
他路柏川想要的人，千方百计也要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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