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山东如今打来确实不合适，不若等南方乱起，届时再取山东不迟。”王寅劝道。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只是心中有些不甘罢了。”王烨道。
王烨觉得不甘心，自然是因为山东能打甚至能守，山东中间有泰山绵延近千里的山脉，北面有济水，是可以围起来的，这是地利。
防守压力有，但是没那么大，所以这半岛真的是理论上能打也能守的。
好吧，王烨还是有些膨胀了，只是打山东半岛确实是想过许久的事情，包括如今唐斌在做的事情，就是为山东攻略做的准备。
王寅拱手走了，俩人没聊到王寅的安排，因为王烨还要再想想。
心中刚做了决定，放弃山东这块那么好的地方，自然是有些不舍的，思路需要理理。
而王寅这种能文能武的，也是不好安排的，现在哪里都缺人，哪里又都能运转的过去。
所以这人才的安置就不可不慎重！
而且既然决定了想搞高丽，那自然还要做军事编制上的安排。
早在之前做军制调整的时候，王烨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一军三团编制，也就是正卒一万二，辅兵八千，一军两万，已经足够执行一些方面作战的任务。
前军自有杜老大，后军有孙安，中军韩世忠如今也是成长了不少，基本上都是可以做方面大将的。
但是左军卞祥，右军袁朗，暂时还是不足以指挥两万人作战、独挡一面的。
所以对各军的安排也不是随便排的。
像前军中将李宝所领的海军第五营改成了前军第三团，但是船和人都没调整，就是因为杜老大执行的战略任务，想海州的攻防，以及下一步的战略规划，都是需要一团两栖营协助的，能统一指挥是最合适的。
而昌原那边，韩世忠所领中军和孙安所领后军都挤在那一块战场，扩军之后就是要调整走一军的，不然那么窄的地方，放那么多兵马根本就是多余的。
所以庆尚道那边会转攻为守，而小白山脉西侧全罗道会转守为攻。
把樊瑞新组建的山地作战的跳荡军调整成后军第三团，就是想把后军留在庆尚道的意思，那里多山地，后续无论防守还是适度的进攻，都是樊瑞发挥的地方。
有些已经想好的事情，倒是可以直接安排了，比如如今过来的呼延灼，就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
“呼延将军，这几日可还好？”王烨问道。
呼延灼心中一动，这寨主真是，就是简单的一句问候，都能透出一股真心实意的味道来。
“寨主仁义，杜总管贴心，众头领和善，都挺好的。”
王烨也不知道这土匪窝怎么就和善了，不过不重要，“那就好，山寨如今诸事繁杂，难免有不周之处，勿怪勿怪。”
“寨主言重了~”
寒暄几句之后，还是呼延灼先问道，“今日寨主寻末将来，是不是有些安排？”
呼延灼到底是当兵当久了，只是这般闲聊，心中也愿意，但是直来直去惯了，一时倒是改不了。
“我想请呼延将军到济州岛，做中军第三团都指挥使。”
呼延灼一愣，“步兵团？”
“不，骑兵团，重甲骑兵团，济州岛有六百重甲骑兵，加上呼延将军这边多年训练的连环甲骑，可以凑够三千，再补上一营步兵负责日常守备。”
呼延灼呼吸都粗重了些，这待遇有点厚了啊，一团四营，四千人的标准营。
自己用了二十多年才做到都统制的高官，这投降之后竟然都没降等的，而且这战力上，还强多了。
“末将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有一事不解，还请寨主与我解惑。”
“呼延将军请讲。”王烨直了直身子。
“朝廷此次来的大将不少，八个兵马都监虽说比末将低了半级，但是也是一州多年领兵的兵马总管，酆美、毕胜更是比末将职位高些，如果说武艺，周昂也大略比末将强些，寨主为何单单如此看重末将。”
王烨沉默片刻，呼延灼也没有催促，有些问题，问的不单单是问题，所以还是要给人时间措辞的。
“都统制已经方面大将，节制多州兵马，属于朝廷高官了，最起码我梁山是没有这般人才的。”
“当然这只是身份，看重呼延将军这只是其中很小一方面。”
“只呼延将军的能力也是天下顶尖的，论武艺是天下一流好手，论统兵，呼延将军领兵二十年，自然不是虚度光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一个将军最好的时候。”
“再说，还有呼延通兄弟的面子，总是要看这几分香火情的。”
呼延灼沉默片刻，“寨主语焉不实啊。”
“哈哈，倒是俺失礼了，只是如果说看呼延将军顺眼，多少有些不太尊重，所以不得不编了这许多。”王烨打了个哈哈，看重呼延灼除了这是书中五虎将，还有个原因，就是时迁说的，呼延灼所领兵马军纪最好，对百姓骚扰最少，甚至还阻止过其他部军队对附近百姓的祸害，只是这话说出来也不好就是了。
“寨主是看眼缘用人的吗？”呼延灼问道。
“眼缘自然是一方面，做事业吗，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是最重要的。”
呼延灼看着年轻的王烨，在看看自己鬓角落下的头发，都有白发了，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这年轻寨主神奇的标准。
“想做大事，人尽其用才是道理。能德才兼备自然是好，只是山寨如今正值做大事的时候，就是有才无德也最好量才而用，再说这世上也是人无完人。”
王烨一笑，“呼延兄说我不实诚，您这不也是转弯抹角。”
呼延灼笑道，“哈哈，倒是末将小家子气了，主要林冲兄弟人才难得，寨主莫要因为之前战场上不愉快，就弃之不用才是。”
“没有的事，只是刚才想好大的方向，所以对各位头领的安排，有些耽误了，这人事总是要服务于战事的吗。”王烨笑道。
“寨主是想用兵高丽？”呼延灼微微皱眉问道。
心中是有些不安的，梁山跟大宋朝廷对上，那必然是血流成河，梁山不同于一般草寇，这真闹起来，就不是波及几州就能结束的事情。
“正是！”王烨点头。
“所以让我去中军那边，是要从高丽西边用兵?”
“嗯，东边守，西边攻，高丽那边，西侧是一连串的平原，中间隔着小山脉，地理上挺有意思。之前是芦岭山脉和全州为界，如今咱们人马多了，倒是可以以车岭山脉为界，拿下湖南平原和内浦平原，这两处再加上全南平原能开垦良田一百八十万亩，按照一亩田两石粮食计算，那也是能养活七十万百姓的良田。”
呼延灼点头，都是平原，正是骑兵用兵之处。
“实际开垦田亩当不止于此，咱们炎黄子孙，骨子里就会琢磨土地。只要有土就想种点啥，像济州岛原本虽说面积大，但是平原不多，如今算上整理的梯田，那也是接近三百万亩的田地，养活百万百姓都没问题。”
王烨继续吹，实际上济州岛是开了挂的，不然哪里能整治出那么多的田亩出来，【济州岛】融合又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所以咱们这些当兵的，不就是为了开疆拓土来的吗，咱们这边多了田亩，算上丘陵，山脉，就是两百万百姓也是养的了，那不就是活两百万人的功德不是吗。”
这就是画饼了，做领导必备技能。
只是呼延灼今年四十二了，换句话说，年纪大了，不好忽悠了。
“寨主说的末将自然是心动的，开疆拓土，正是我辈之荣耀。”
呼延灼笑了笑，这寨主邀买人心的手段都那么可爱。
话锋一转，呼延灼道:“寨主想不想，听末将说些闲话。”
“呼延兄请讲，这般天气，这般景色，说正事多煞风景。”
呼延灼环顾四周，夕阳下的梁山泊确是好景色，水波浩淼，芦苇阵阵，只是···
“末将要说的，恐怕是要煞风景的。”
王烨肃容以对。
“今日末将想着不能老羞于出门，所以今日是去的食堂吃的早食。其中有一样唤作水煎包的，甚是味美。原是咱梁山有馅料的是包子，没馅料的是馒头，不是炊饼。除了韭菜鸡蛋馅的，那猪肉野葱馅的，也甚是鲜美，末将甚是喜欢。”
呼延灼说的不是很快，似乎不太习惯跟人说这些家常。
“那时才知道，原来我梁山还是有养猪的。”
“地方小，倒是没有养多少。”王烨说道，所以这养猪才是重点。
“末将之前在汝宁郡也是有养猪的，因为想练连环甲骑，骑士必须健壮，也必然是要吃肉的。”
呼延灼自顾说道，“只是后来不敢养猪了，太费粮食！”
王烨不得不说话了，这再聊下去就成肉食者鄙了，忙解释道，“梁山养猪没有那么奢侈，基本还都是放养的，后山上吃些野菜，一天吃一顿麦麸罢了，这喂十斤粮食还长不得一斤肉，那不是亏死。”
肉饲比的道理，王烨还是听说过的，小时候也是放过猪的人，把猪敢到沟里，一放就是一下午。猪是杂食性动物，最喜欢吃荠荠芽，偶尔还吃小虫子，蜘蛛啥的，所以王烨真不是那种不顾实际情况去养猪的人。
呼延灼摇摇头，“那寨主可知道，猪能吃的东西，人都能吃。有些人吃的野菜还配不上麦麸吃呢。”
呼延灼说的平静，确是让王烨沉默。
这话王烨没法接，这般事情，不是一句自己贪嘴能说过去的。
只是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是总不能就真就吃素去了吧。
好在呼延灼也没有让王烨做“圣人”的意思，继续说道，“说这些，只是想对寨主说，呼延灼也是个知道百姓疾苦的，寨主所做所为，是真让天下百姓过好日子的好汉，末将既然上了山，就断不会再反复。”
“二来，寨主既然是为了这天下吃不得饭的人，弃了荣华富贵，舍了家传荣耀，就千万莫要改弦易辙，替天行道的大旗既然立了，就一直立着吧~”
··· ···
呼延灼装完逼就跑了，留下王烨在夕阳中凌乱~
什么鬼？
这是假的呼延灼吧，这台词，这人设完全不对的吧！
话说书上只说呼延灼是平局大师，也没说呼延灼还是个悲天悯人的圣人来着。
俺这以后猪肉还能不能吃了？
不是，思绪都给俺整跑偏了~
深呼吸，冷静一下，反思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变心了？
是不是忘了这以天下百姓为几任的···
屁啊，老子啥时候就以天下为几任了，这天下那么重，老子怎么背不动，爱谁谁。
猪肉还是要吃的，不是，达则兼济天下，自己是要让跟着自己这么些人，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十几岁的姑娘还光屁股，而不是要去救济这天下穷人活下来。
不然呢！
难不成济州百姓留够自用的粮食，剩下的都接济天下要饿死的百姓？
什么鬼？！
不得不说，一直站在道德最高点pUA别人的王烨，突然被人这么一顿输出，是脑子有点乱的。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呼延灼出身豪门，但是人四十二了，都快步入老年阶段了，这世上苦楚看的怎么可能少了？
而之所以对王烨说这些，一是表明心迹，实际也是肯定一下自己从贼行为的正义性；二来也是提醒，人活一年，如果不是重复364次，那自然是有些阅历增加的，呼延灼见多了人功成名就之后的腐化堕落，所以对打赢了朝廷大军的王烨提前做下提醒~
人家就是简单的劝谏一下，谁知道这王烨的脑回路这般复杂，想的那么乱。
突然，王烨心头一震！
自己似乎真的变了初心，王寅提到江南乱起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都没得。
自己知道方腊会反，甚至还知道方腊造反失败之后，死亡百姓超过三百万的惨状，可是自己脑子里面想的是趁机攻略山东？
这事情就不能想，一想容易致郁。
王烨一直给自己强调的就是生命不能对比，也不能衡量价值，曾经看过，如果牺牲一个健康的乞丐，可以救五个坏了心肝脾肺肾的顶尖人才，那要不要牺牲这个乞丐？
生命一旦能衡量价值，就是崩坏的开始。
王烨一直以来最难的战争，就是固执的保持自己的价值观不被这个世界同化的战争。
王烨是王烨，不想成为哪个英明神武的自己。
今天能为了攻略山东的机会，去坐视江南惨剧，那明日是不是为了这天下，坐视靖康之耻，坐视那两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这个词听着不血腥，可是真的会死很多很多人啊~
思绪又不由得发散开了，现在已经是政和四年了啊，该来的都已经要来了啊！
王烨记不太清详细，只记得方腊大约是宣和二年起事，王庆是宣和元年起事，田虎更早一点，这其中有些时间上的缪误，但是大略都是五六年后。
四大寇造反的兵祸可是比天灾严重多了。
而根据高丽那边传来的消息，完颜阿骨打已经起兵誓师反辽了！
虽然兵马不过万余，但是王烨已经能看到一个强大政权的崛起了。
而王烨也只能看着，勉强见证下历史而已。
··· ···
实际上这就是王烨历史学的不好，如果历史学的好些，就知道这誓师应该发生在政和四年九月，而不是发生在三月底四月初。
来流河（今拉林河口西，吉林扶余石碑崴子屯附近）河畔，一个身量不高但颇为雄壮的少年，正在河边射鱼。
“中！”
箭矢离弦，正中河中一大鱼。
“四哥好箭法。”身边站立的一个少年人笑着赞道。
“阿升，你的箭法也好。”
那少年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雄壮少年放下了弓，也不在意，自顾说道，“不知道俺何事才能跟阿爷，哥哥们一块上战场。”
“会有机会的。”
“俺还是有些担心阿爷，你从辽地回来，这辽人果真已经不能战了？”
“嗯，腐朽不堪，阿爷这次必定能一战功成的。”
“俺书读的不好，不过你是从大宋回来，读过书有见识的，俺信你，咱们女真必然是能成大功的。”
射鱼的少年，叫完颜宗弼，如果这个名字不熟，可以换个名字，金兀术。
身边这少年正是曾升，当初从曾头市逃的性命，然后一路辗转数千里，来到女真族地。
一个女真人血统，读书识字，又有见识，武艺也还好，这样出挑的少年人，被完颜阿骨打看重收为义子，放在四子身边培养···
只能说，王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改变历史了，以一种荒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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