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午饭过后，陶月微跟黎南珍一同前往邮局。
先将两条香烟邮寄给崔强，然后两人一起拨通了宝桐厂的电话。
“什么？你们要订米细棉布？”徐厂长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叫人准备，今晚最后一批牛仔布料处理好，明天立即开工生产细棉布。”
陶月微语调轻松：“徐厂长辛苦了，就是您看这个细棉布的价格……”
她只是开了个头，徐厂长便主动接了过去。
“小陶，咱们是要长期合作的关系，细棉布正常价格是0.35元一米，最低我可以给你让到0.32元一米。
细棉布的价格很透明，你们可以随便去别的厂子询价，我开的这个价格绝对公道！”
“行，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人去厂里收货，顺便把牛仔布料的尾款和细棉布的定金一起带给您。”
徐厂长笑呵呵应道：“好嘞，那明天联系。”
回家路上，黎南珍纠结道：“陶陶，明天咱们仨都有课，谢哥他们也要卖货。
牛仔布料尾款这么一大笔钱，该叫谁去收货好呢？”
陶月微拨弄下车铃：“谢哥他们连续卖货十多天了，总不能让人一直这么绷着啊，也该适当放松一下。”
黎南珍点点头：“也是，说起来他们上次休息也是去霓霞厂拉货，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周扒皮？”
“没办法啊，这可不是咱们强迫的，前几天赵嘉牧的人出来零售的时候，我就提出过让他们休息一天调整心态，可他们死活不同意。”
“可能都想多赚点钱吧。”黎南珍问：“算起来他们几个这个月底工资估计能拿到接近300块不？”
她稍微估算一下：“截止到昨晚他们每个人的提成大约80多块钱，到月底差不多能有250块钱左右吧。”
黎南珍抿了抿唇有些担心：“陶陶，谢哥他们几个已经成了熟手，你说他们会不会赚到钱转身就搞批发自己干？”
她轻笑一声：“放心，我心里有数，等谢哥他们带领新的零售摊位走向正轨，我打算将他们提拔为区域负责人。
这样既方便我们一级一级管理众多零售摊位，他们作为区域负责人收入也会增长，应该不会想要自立门户。”
“陶陶，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嘿嘿，还好啦，一般厉害。”
黎南珍突然感慨道：“我以前从来没幻想过能成为一名大学生，还轻轻松松赚到了这么多钱。
我跟向阳私下琢磨了好多次，我们俩能跟你成了好朋友，实在太幸运了。”
“哈哈，你们俩一天在家就研究这些啊？”
陶月微唇角向上翘起：“朋友是每个人亲自选择的家人，咱们能走到一起，彼此都很幸运。”
“朋友是每个人亲自选择的家人……”
黎南珍默默将这句话重复一遍，然后扬起笑脸：“对，没错！我们早就是胜似家人一样的朋友！”
陶月微回到家，钱婶掏出一叠递给她。
“刚才小秦和小齐过来一人拿了10条牛仔裤，这是她们给的货款。”
“谢谢婶子。”她将钱收好突然想起了什么：“您等我一下。”
她小跑回屋拿了块布料出来：“婶子，这是我昨天在百货大楼专门给您买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块做工十分精致的枣红色暗纹布料，钱婶一上手就知道价格不菲。
她赶忙推拒：“小陶，你这是做什么，我每天就在家干干活，哪儿穿得了这么好的衣裳？你留下自己做衣服用。”
陶月微将布料塞回到她手里：“买都买了总不能浪费不是？您就放心收下好了。”
前两天几个街坊婶子到家里交货时凑一起闲聊，香菊婶和另外一个婶子都在炫耀女儿给买的衣服或是吃食。
钱婶微笑着应和大家，脸上的笑意却带着几分苦涩。
明白了她的心意，钱婶握住她的手感动道：“小陶，你有心了。”
陶月微眉眼弯弯：“婶子，要不我帮您设计个样子，回头您穿上新衣服出去，让香菊婶她们都羡慕羡慕如何？”
“哈哈，不用不用。”钱婶瞬间被她逗笑：“你每天这么忙，哪能为这点小事耽误你的时间，那不是大材小用嘛。”
她笑着摆摆手：“没事的，再忙也不缺这一会儿功夫，要是设计的上身效果好说不定我还能拿来商用呢。”
一听可能对她有帮助，钱婶这才应下：“好，那我就收下了，回头该怎么做你跟我说说。”
“好嘞，没问题。”陶月微看了眼时间：“趁小元宵午睡您也休息会儿吧，我先去上课了。”
刚到教室，就见一堆人将一个人团团围住。
她走到秦莲身边坐下：“秦姐，那儿是干嘛呢？”
秦莲下巴微抬：“祝明艳在班级里卖牛仔裤呢。”
“啊？不是吧？”这人脑子没毛病吧？这么明目张胆？
身子微微向她边上靠了靠，秦莲压低声音说。
“今天早上她穿着牛仔裤炫耀了一圈，惹得好几个人拉着她询问，这不下午就带着牛仔裤上教室卖货了。”
陶月微无语了，瞅了瞅周围用功学习的同学，他们个个眉毛紧蹙一脸不耐，明显是被这些人的声响打扰到了。
她唇角微勾：“这么高调应该很多人不满吧？”
秦莲笑着挑了挑眉，眼神瞥向班长崔运经常坐的老位置。
“老崔制止了一遍没起作用，估计现在正在跟胡老师闲聊。”
“噗嗤——”陶月微没忍住笑出声：“得，这节课上完又要开小班会咯。”
她话里虽是抱怨，可一脸想要看好戏的表情实在遮掩不住。
这时齐春桃挽着柳霜雪的胳膊进入教室，瞅见围在一起的人，她们俩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听完陶月微的解释，齐春桃忍不住拍手叫好。
“我说呢，中午她回到宿舍打了个照面就匆匆忙忙拎着大包出了门，原来是上教室里做起生意了呀。”
那堆人围在一起看着祝明艳翻开一本港城杂志：“你们看看，我这牛仔裤可是港城现在最流行最时髦的东西……”
陶月微无语望天花板，赵嘉牧这狗东西抄的可真齐全。
他不光抄了三个牛仔的牛仔裤款式，就连他们最早卖货时候的杂志背书都学去了。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纯膈应人。
目前他们的竞争对手就赵嘉牧一个，但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会有无数个想来分一杯羹的人。
最让人难受的是即便年底大会结束后私营经济逐渐放开，她也没办法使用正规手段阻止这些学人精抄袭借鉴。
如果她没有记错，华国的诸多法律法规都还在拟定修改当中，专利法要到80年代中期才会诞生。
只有专利法正式实施后，她才能够给设计的服装申请外观专利，从而使用法律武器保护自身相关权利。
想到这陶月微抿了抿唇，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打造三个牛仔的品牌效应。
上课铃声打响前，崔运敲了敲黑板：“同学们，一会儿上完课留一下，胡老师要过来开个小会。”
秦莲不由默默竖起大拇指：“小陶，料事如神呐。”
陶月微唇角微勾语气中满是调侃：“一会儿有好戏看咯。”
一节课很快过去，胡进跟任课老师点头示意一下，然后走上讲台站定。
“我简单说两句，很多同学应该已经注意到，近期校内校外出现了不少小商贩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治安环境。
今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强调，我们经济系一班的同学不允许参与到这些投机倒把的事件中去。
大家今天回去后自省自纠，从明天起一旦发现有人违规，我会直接上报院系给与警告处分。”
话音落下，胡进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在祝明艳身上停留了几秒。
“好了，今天就说这些，散会。”胡进像阵风似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大家不断打量的目光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惹恼了祝明艳，她红着脸快速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跑出了教室。
陶月微没有着急回家，仔细听了听同学们对小商贩在校内校外兜售商品的讨论。
绝大多数人认为学校已经给大家提供了最基础的助学金，大家应该把注意力全都放到学业上去。
邓齐大声说：“同学们，咱们学的是政治经济学，可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商小贩。
我把话说在前头，要是让我发现咱们班有同学投机倒把，我一定亲自找胡老师举报！”
秦兆元蹙眉道：“邓齐，话不能这么说，3月份有相关报告中指出：
为了方便群众生活，并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在城镇恢复和发展一部分个体经济。
我认为这就是国家允许个体经济适当发展的政策信号……”
一部分人拿着胡进“不允许办理同学投机倒把”的话当做背书支持邓齐。
一部分人认为秦兆元引用了官方媒体报道内容，更加权威可靠。
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两拨人相互争论不休。
“怎么就突然吵成这个样子……”齐春桃惊的目瞪口呆。
陶月微笑了笑说：“没想到咱们班同学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但是口才都很不错嘛。”
秦莲失笑：“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她才不承认：“我可没有，秦姐你别冤枉我。”
几人说着小话，两方人马吵的更凶，教室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
崔运站起来喊了声：“别吵了！安静！”
他走过去将教室门关上无奈道：“同学们，大家都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彼此想法和观点有碰撞我非常理解。
我也看过秦兆元提起的报告，我想说在一切政策没有落地实施之前，我们应该遵守老师的要求，你们觉得呢？”
崔运既是班长又是班级里的老大哥，他的话非常管用。
秦兆元轻轻点头：“我明白，班长你放心，我们只是抒发自己的观点，没有想要违反校纪校规。”
闻言邓齐也退让一步：“抱歉，刚刚我的言辞有些过激是我不对，我只是不想有人给我们经济系一班这个大集体抹黑。”
“没事没事，我天生嗓门比较大，听着好像吵架似的，其实我没别的意思……”
一场剧烈的争吵就这样在班长崔运的调解下落下帷幕。
到此这次班会正式结束，大家伙收拾好东西朝教室外面走去。
齐春桃压低声音问：“现在应该有不少同学盯着祝明艳，你觉得她会收手吗？”
陶月微抿了抿唇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看见她手上还有好几条牛仔裤，收手你就别想了。
我猜京大这边不能卖货，她很可能就近选择华清，她不是在华清有熟人吗。”
“啊？”反应过来齐春桃猛的一拍脑门。
“哎哟，我真傻，我竟然还在这幸灾乐祸！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华清的朋友联络联络感情。”
说完她打了个招呼便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陶月微轻笑一声，然后推着自行车跟秦莲一起朝家走去。
路上秦莲抛出个问题：“小陶，刚刚秦兆元坚持国家很快就会全面放开不再限制私营经济。
说实话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可我们国家已经施行计划经济几十个年头，你觉得这个政策能落实下来吗？”
略微沉吟片刻，陶月微并没有直面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
“秦姐，这段时间卖牛仔裤赚了钱，你家的消费水平有没有上涨一些？”
“有啊，最近家里伙食水平好了不少。”秦莲眸光温柔如水：“昨天卖完牛仔裤，我专门买了布料打算给俩闺女一人做身新衣服。”
“秦姐你瞧，这就是非常正向的消费增长，如果私营经济放开，整个市场将会变得多么繁荣？”
秦莲恍然大悟：“私营经济放开后老百姓的生活需求得到满足，市场经济繁荣的同时还能带动各行各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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