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开印，厅衙众人都恢复了办公。
秦云何依然是每日复核各处提上来的案卷，每半个月放一次告，有案便升堂。
直到过了正月十五，终于等来知府大人令离着曲山最近的百户率众剿匪的消息。
秦云何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早日完了他也能再去一块心病。
同时，巡按御史巡许宁的行程也确定下来了。
巡按御史付焦还没到扶余县呢就开始在心里骂人了。
原本出发前他就想好了，到了扶余县，先将魏成济申斥一番。
然后将扶余县的各种案卷再好好查一遍，钱粮、仓库也仔细盘对一遍。
多多少少能发现一些问题，但相信大问题不会有。
毕竟之前魏成济那位族叔就说了，已经写信痛骂了魏成济，令他将各种手尾都收拾好了。
而魏成济则保证，除了金标案被人蒙蔽没能及时发现金标的问题，绝对没有别的事。
魏家只要求不要给魏成济在金标案中的行为定个渎职枉法，别的不会有问题。
这个付焦还是信的。
魏家各代均有人在朝，到地方做事的分寸自然是自小就会教得。说收拾好了那大概率就不会有问题。
他是巡按御史，自然知道御史徇私罪加三等。
可是他也没办法。
当年他因家在巴蜀之地，距离京师路途遥远，家中又不算宽裕，中举多年都没敢进京赶考。
最后是当时在那边任知州的魏大人，也就是魏成济的族叔出资助他入京赶考。
即便如此，魏大人也从未要求过他什么。
这次魏大人开口，他想着，只要没有查出魏成济太过分的枉法行为，仅是无心的一个冤案倒也问题不大。
算来魏成济到任其实连一年都不到，想来不会有其他冤案错案。
到时候挑出些无关痛痒的事惩戒一二，虽会影响魏成济的考绩升迁，但也不会有更大影响。
跟陛下和都察院有交代，跟魏大人也有交代。
此后也就不必一直为旧恩牵绊了。
结果
他还没到扶余县呢，就听见有人在讲扶余县知县强征侵河钱，逼的人自杀甚至卖儿卖女的传闻。
说好的分寸呢？
你刚到任兴许有前任留下的烂摊子，你要填上，这都能理解。
但是闹出人命这就太过分了吧？
这里堵不上那里堵，总能堵上的，怎么还能闹出人命？
还卖儿卖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战乱灾荒，或者昏聩君王治下，逼的百姓活不下去呢。
这些年不说海清河晏，也算风调雨顺。
这扶余县也不是什么贫瘠之地。
怎么还能把人逼到自杀？
扶余县衙
魏成济这两天也要疯了。
他也是才听说，最近都在传城外官道边闹鬼。
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有人晚间路过官道附近，看到有人在那边提个河灯徘徊。
那人也是爱搭讪，经过就随口来一句：嚯，大晚上让兄台吓一跳，还以为碰上鬼了。
那提河灯的人就往旁边让了让，道：“惊扰兄台了，实在抱歉。”
那人又道：“你这是在这儿干嘛呢，大晚上的。”
那提河灯的人又道：“听说巡按御史大人要来扶余县，我想找巡按大人诉诉苦求求情。”
“你向巡按大人求什么情啊？”
“我求求巡按大人，看能不能把我那河滩地还给我老婆孩子。我不在了，他们还得吃饭呢……”
人们都说，那人是交不起侵河钱自杀的人。
然后就听人说，有一家卖了女儿交侵河钱的，听了这个，直说也要去官道上等着巡按御史……
天地良心！
魏成济觉着自己冤死了。
他虽然强收了那侵河钱，但是绝对是在人们负担得起的范围内。
买得起地的哪里会一点积蓄都没有？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现钱不够的，他也一而再再而三宽限了几次。
他也算有些经验，做事还算有分寸，知道搜刮可以，一定不能逼死人命。
还有那卖女儿交钱的。
天地良心！
他可从没听说过，那点侵河钱绝对在虽然让人肉疼，但凑凑还能交出来的范围内。
他作为一县主官，稍微立些捐目、罚钞，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朝廷不会追究的。
魏成济脸色黑的像锅底。
“那个什么张三李四，最近在县里活动吗？是不是他们搞的？”
他可记得那秦问也有几亩河滩地。
虽然给他免了侵河钱，谁知道会不会心里还是不服地被收了，搞事情。
这一场案子查下来，没准就真以为自己多大本事。
“呃……”典史犹豫道：“应该不是他们。大人不知道，年前他们回来县里得意的不行，说是案子办得好，大人赏了不少钱。然后到处显摆，请人吃酒。
有天喝多了那张三调戏刘撇子媳妇。刘撇子那人，也算本地混子头，脾气爆，两边当时就打起来了。
最后刘撇子将张三李四都绑了关起来了。张三家里人知道了还找了里老，说刘撇子私设牢狱拘禁。
可是刘撇子那人特别混账，哪里听里老的，就是不放人。
那李敞知道了还派底下人去说情，想说多给些银子让把人放了。结果那家坚决不肯，非说要等开印了送衙门。
这不前些日子放告他们就将人带来。
县丞大人觉着不是大事，就又发去给里老决断了。
结果那刘撇子到那说了两下又不干，还是坚持要送衙门……”
魏成济脸色变了又变：“确定他们一直让关着？该不会是做戏呢吧？”
“嗨，大人不知道，那刘撇子混得很，哪里会配合别人做戏。我之前看见了，真是折腾的不轻。我看那张三李四也不顺眼很久，就没管，随他们自己闹去吧。”
魏成济皱着眉想了半天，又道。
“别人呢？那李敞手底下应该还有别人吧。”
“别人啊……好像另外几个都跟着去府城了。而且那几个人主要是出出主意什么的，不太派出来办事。”
魏成济又沉思半天，最后道：“再仔细查查到底那话怎么传出来的。还有，仔细问问，到底有没有人因为侵河钱自杀、卖闺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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