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素馨一听，再次打量一遍笼里那精瘦的男子，而后忙问家奴：“小哥儿，你是看出他哪里不好吗？是太瘦了？”
家奴紧握着拳头，忙不迭地顺着说：“对！不能挑太瘦的。”
掌握那笼子的人牙子，不满地“啧”一声，急赤白脸地道：“谈好了价，别不买呀！瘦怕啥，喂几顿饭不就能胖起来了？”
“那……”白秀没应人牙子的话，只朝家奴问道，“你是看到有更好的人了吗？”
家奴点头，侧开身，朝千斤指去：“有！那个，我觉得那个好！”
白秀目光越过人群，瞄了千斤一眼，而后对人牙子道：“我先去看看别的人。这个人，我也许会要，麻烦帮我留一刻钟！”
说罢，她拍拍素馨，素馨心领神会的递给人牙子一粒碎银。
人牙子接过，立即用牙咬了一下，看是真的银钱，他瞬间换上笑脸，笑眯眯地点头：“成，给你留两刻钟都成！”
家奴听见白秀让人牙子帮忙留人，暗道不好。
他赶忙把白秀和素馨带到千斤面前，大力吹捧起千斤：“姑娘，你瞧瞧他，这才叫精品。眉清目秀，长相端正，比你们刚才选中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好多了！”
“姑娘你再看他，一身的腱子肉......”
千斤一听，配合着曲起手臂，展现肌肉，肱二肌瞬间粗隆鼓起。不用撸起袖子都能见到硕大的肌肉块，就要撑爆衣袖！
家奴登时大力鼓掌，满面通红地赞叹着：“哎呦呦，你瞧瞧这大手臂，都能抡死一头牛！”
白秀眼前一亮：“嗯！是不错。”
听见家奴鼓吹千斤，掌握千斤这一笼的人牙子站在旁边，乐呵呵地听着。
有人凑过来问他：“你雇的人？挺会吹呀！”
人牙子抱起双臂，得意道：“我手里的东西好，哪儿用我雇人来吹？”
“嘁！”那人嗤了人牙子一声，“你是运气好，捡了个大便宜，那么好的货色挑了你的笼子钻……有什么可嘚瑟的？”
人牙子一听更来劲了，轻嗤一声：“你就羡慕去吧！”
家奴不错眼地盯着白秀，见她眼闪亮光，觉得有戏，连忙又补充道：“再瞧瞧他那大腿……啊……大腿，大腿别瞧了！”
白秀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到大腿处，吃了一惊，表情有些错愕：“他的腿是受伤了吗？怎么有血呢？”
闻言，千斤垂下手臂，虚虚地掩着大腿……
家奴：“他……”
见家奴没了声音，在旁的人牙子赶忙接力，想继续吹捧：“这个刚净身，今日现割的，新鲜着呢！”
“……”白秀嘬腮，“……新，新鲜？”
素馨倏尔皱起眉头，表示不看好：“今日净身的，怎么能拿出来卖？伤口没长好，是会生病的，若买回去，病了怎么办？”
人牙子顿时语塞，可反应极快：“这模样的一般能卖二十两银。我便宜算给你们，只要十两，可行？”
白秀注视着千斤，斟酌道：“不是钱的事……”
她偷溜出来买人，若是买回去不堪用，这一趟不是白费心思了。
千斤目光如炬，盯着白秀沉声道：“小伤，死不了，上点药就没事了。我身体好，力气大，平日能耍百斤的刀。”
白秀一怔，惊讶道：“你会耍刀？”
她靠近铁笼，仰视着千斤，惊喜地问：“那你是懂拳脚，会功夫？”
千斤重重地点头：“嗯！”
白秀欣喜万分，即刻招呼人牙子：“就他了，快把他放出来！”
见白秀已经选定，素馨不好再多说什么，趁着人牙子掏钥匙的功夫，她凑向千斤，小声发问：“你认识字吗？”
千斤：“认。”
“你还有家人在吗？”
千斤：“有。”
“你有家人？”素馨惊讶后，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那，是你家人把你卖了的？”
千斤想了想：“不是卖，是疼我。”
素馨：“……？”
素馨迷惑，挠了挠头，又问：“你平时吃的多吗？”
千斤张了张嘴，又即刻紧闭。心里寻思着，要是说实话，每顿要吃两海碗饭、半斤肉，会不会嫌他吃得多，就不买他了……
千斤咬咬牙：“我一日吃一勺饭，就够了！”
素馨：“啊？”
“哈？”白秀听见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千斤，“我那里，虽说不是日扛百斤的重活，但也是耗费体力的。吃那么少，你做得动活吗？”
家奴生怕白秀改变主意，急忙开口帮衬：“他能！他不用吃饭，都能！”
白秀狐疑地看向家奴：“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家奴：“我……”
人牙子把铁笼子打开，又将千斤脚上的铁镣开了锁。他拍了拍千斤的手臂，感叹道：“真壮啊！若不是刚净身，没法儿要价，十两银子我一定不卖！”
“要是过几日，等身子养好，说不定能卖五十两。这么一想，我倒亏了……”
人牙子有些不舍。
白秀二话不说，也不等家奴答话了，赶忙从素馨手里拿过十两银子，塞进人牙子手里：“给你钱了，不能反悔，快写一张他的身契给我！”
人牙子顿了顿，有些迟疑。
千斤满裤子是血的冲进他的笼子后，他没给任何人钱，也没与任何人签契，完完全全是白得的一个人来卖……
人牙子一笑，掏出一张草纸，递给千斤：“按手印就行了。从今以后，你就有主子了！”
千斤手上血迹未干，往上抹了一下。
人牙子直接将那纸递给白秀，满脸堆笑道：“恭喜，从今以后，你就有个得力的下人了！”
白秀接过，看着土色的纸上一道血迹，不免怀疑：“这就，完事了？”
“完事了，带走吧，没人跟你抢！”
人牙子潇洒一摆手，而后又看了看千斤大腿间，和千斤愈发苍白的脸，提醒了一句：“最好，给他买点药，血流得可不少哇！”
白秀赶忙将纸折好，收进怀里，紧接着对家奴道：“先找家医馆，给他看看去！”
“哎！”家奴立即拥着千斤，招呼白秀与素馨，“你们两个走前面，我能时刻看着！”
千斤走路有些吃力，家奴把他手臂扛在肩上，给他撑着。
片刻，家奴瞄了一眼千斤的腿间，悄声地问：“什么时候割的？王爷和封姨知道吗？”
千斤警惕地扫视四周，且注视着白秀的安危，压低声音回道：“你们走后不久，老夫人去找了主子，我割了便追上你们，先你们一步到这。”
“诶呦我的天爷呀！”家奴一听，吃惊得想给跪。
“这得多疼啊……”
家奴感同身受一般，额头冒出了汗：“药都没上，追了这么远的路，还能先我们一步到这，又挺了这么久……”
“真不愧是王爷麾下的人！”
千斤一听这话，有些自豪。
他又想到王爷答应教他内功，惨白的脸上倏尔露出一丝快意：“不疼。值！”
原路出了田子坊，再次经过牌坊。
家奴对前面的白秀道：“七星街有医馆，往前走，见到一家’李老汉花花菜窝窝’，便朝左拐，进巷子。”
白秀：“好！”
白秀与素馨快步流星地向前走，得见一铺面外挂着幌子，上面只写“李老汉”，且这间铺子旁也确实是在巷子口。
白秀立即回头确认：“是从这拐进去吗？”
素馨探头探脑地往铺子里面看，瞧见有人手里托着竹篾，上面放了两个草色的窝窝头。她急忙道：“对！这家是卖花花菜窝窝的！”
家奴在后面点头：“没错！”
一时间，素馨的视线还没收回，不自觉地跟着一个菜窝窝，往上移到一人的嘴边，倏尔看清那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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