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兮听了苏泠的话，无奈地耸了耸肩，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让，那还能如何？”
“那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
她那灵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来一次内战，杀他个十室九空，血流漂杵！”
“让他们明白明白，这世道，终究还是实力为尊！”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妙计”击节叫好。
“到时候，这天下，还不是任你施为？”
她摊了摊手，一副“这还不简单”的模样。
苏泠被她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惊得目瞪口呆。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就不能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她看着顾念兮，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你这丫头，怎么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
“这等有伤天和的事情，岂可儿戏？”
顾念兮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这不是你问我大齐的出路吗？”
“这年头，说实话还没人信了……”
她眼珠一转，正了正神色，说道，
“好吧好吧，不说这些了。”
“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你们道庭不是禁止向落后位面输入先进科技么，说是为了不破坏文化多样性。”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为了培养更多的炮灰……”
苏泠摇了摇头，打断了顾念兮的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其中，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
她顿了顿，耐心地解释道，
“灵网的负载能力是有限的，若是所有位面都毫无节制地发展科技，人心浮动，杂念丛生，那灵网迟早会不堪重负。”
“到时候，混沌的污染便会四处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她指了指顾念兮腰间的玉佩，
“你们天剑宗的殖民地谷棱界，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最终导致灵网崩溃，生灵涂炭。”
顾念兮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说的都对……”
“不过，”
顾念兮话锋一转，
“我之前听你说过，离火界似乎有意向，与这里进行某种形式的‘合作’？”
苏泠点了点头，
“不错，离火界的确有这方面的意向。”
“他们那里的修士，将这阳武界当成了一个大型的付费剧本杀游戏场，可以乔装打扮，沉浸式游玩。”
“不过，前提是大齐国的民众不得知道真相，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
“说白了，就是让离火界的修士们，来这里体验一把‘凡人’的生活，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
顾念兮闻言，倒是觉得颇为有趣，笑着说道，
“这倒也有趣，反正都是被人玩，被谁玩不一样呢？”
“反正大家都是想当人上人的，离火界的修士，总比那些贪官污吏要好些吧？”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天剑宗虚辰界的虚辰公社覆灭就说明了，别看那些散修们天天吵着要人人平等，实际上，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
“若是真的人人平等了，他们还怎么作威作福？”
苏泠点了点头，
“这倒是实话，其实，我有时候倒是也挺理解道庭的某些政策的。”
顾念兮好奇地问道，
“哦？比如？”
苏泠缓缓说道，
“我们都知道，老百姓不是天生就要跟着我们走的。”
“我们必须破除人民幸福是执政者恩赐的错误认知，要尊重老百姓，让他们大胆探索自己的幸福道路。”
顾念兮挑了挑眉，
“所以呢？”
苏泠继续说道，
“道庭现在的做法就是，让部分次位面自治，同时，保证不受混沌污染，再发一些淀粉和蛋白质块，保证不发生大规模的饥荒就行了。”
顾念兮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倒确实比较省事，而且从长远来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苏泠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午餐肉罐头，递给顾念兮，
顾念兮接过，轻轻地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就是稍微有点咸了。”
她细细品味着，
“这里面似乎还有微量的灵气？”
苏泠点了点头，
“这是给凡人的救济标准口粮，一般来说，按照每人每天500克淀粉，80克蛋白质，以及相应的盐和维生素来执行。”
“虽然不能用于修炼，但至少可以保证凡人不生大病。”
顾念兮闻言，不禁感叹道，
“那道庭还真是挺奇怪的，一方面，你们有些外门弟子为了修行资源，大部分都要卖血，甚至要被迫出卖肉体偿还学贷，而道庭的高层们则是纸醉金迷，奢靡无度。”
“另一方面，对于这些凡人，却又有一个基本的生存保障，不至于让他们饿死、病死。”
她摇了摇头，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这大概就是‘大道无情’吧。”
苏泠将手中已经批阅完的奏折轻轻放到一旁，纤细的手指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
她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窗外那几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老梅，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念兮，你可别忘了，上古时期,我们天宵道庭的‘道’，可是魔道的‘道’啊。”
顾念兮闻言,眉梢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她身子微微前倾,凑近苏泠,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
“确实，论魔怔，你们道庭当年可是比我们天剑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走近苏泠，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苏泠的肩膀上，微微俯身，在苏泠耳边吐气如兰，
“不过，我看现在也没差多少嘛。”
苏泠被顾念兮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微微一怔，她微微侧过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念兮，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叹了口气，
“不过，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用无偿的粮食编织的罗网，用进步掩盖清洗的本质，用自由包装绝对的支配。”
“这种统治，的确比传统魔道的血腥恐怖更可怕，”
“那些明目张胆的杀戮、血祭，至少还能让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还能激起人们的反抗之心。”
“当压迫者戴上救世主的面具，并且实际上就是救世主，反抗者将失去道德立足点，受害者甚至会主动维护加害体系。”
“甚至，更为可怕，因为，当一切都被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异议，都会被冠以自私、狭隘、甚至反文明、反道庭的名号，从一开始，就将人推到道德的洼地，这才是，真正的······”
“杀人诛心啊！”
顾念兮直起身子，双手抱胸，轻轻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
“对啊，这就是我们天剑宗，要向你们天宵道庭学习之处啊。”
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将粮食无私给予，实则将民众的生存依赖转化为道德债务，这种手段，实在是高明。”
“当民众质疑政策时，便可被斥为‘忘恩负义’，说什么‘我赐予你们温饱，你们竟质疑我的选择？’，轻而易举地便能形成情感勒索式的统治。”
“其存在本身即是对文明的终极拷问。”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泠，
“若一个地狱被装饰成天堂的模样，并真正提供了天堂的物质享受，那么揭露其本质究竟是一种救赎，还是残酷的剥夺？”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若是我处于那些凡人的位置，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吃穿不愁，病有所医，寿终正寝。”
“那么，就算知道自己身处一个被精心编织的牢笼之中，我或许……也不会选择去反抗吧。”
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毕竟，对于凡人来说，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当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天堂’般的生活，习惯了这种被‘恩赐’的‘幸福’,你却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谎言，都是一场骗局，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
“亦或者，他们会把你视作疯子，视作破坏他们‘幸福生活’的恶魔？”
“到时候，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他们的拯救，还是对他们的毁灭？”
顾念兮凝视着苏泠，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苏泠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
“念兮，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这诸天万界，这芸芸众生，都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手中的棋子罢了。”
“毕竟，我只是一颗棋子，而不是下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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