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慧拎着家里带来的菜和米，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各家生火做饭的煤炉子，低头避让晒在阳台上的衣服，走到二楼东边的尽头，才到了天晴的宿舍。
外面靠窗户的地方放着煤炉子，现在已经熄了。
掏出天晴留在家里备用的钥匙，马国慧打开门，才第一次看到天晴的宿舍。
天晴的宿舍是个单人间，因为在最东头，靠着阳台有个向南的窗户，往北有个窗户，往东边还有个窗户。看着狭长，倒也用布隔成了“3间”。
靠南边放着一个斑驳的桌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上面铺了一层报纸，摆满了调料品和锅碗瓢盆，锅碗瓢盆上还盖了一块灰突突的布。
桌子下面摆放着肥皂盒、洗衣粉。
靠窗户的位置摆着二三十块煤饼，旁边还堆着一些旧报纸、刨花和小木片，还有一只破破烂烂的蒲扇。
中间有个简单的小桌子和两张板凳，估计是吃饭的地方，小桌子上摆了一把热水壶，还放着天晴早上吃完没来得及刷的粥碗。其中一张板凳上放着洗脸盆。
最北边一间，就是天晴的床。
估计床是统一标配，是屋里唯一一个看着还算是崭新的家具。
从北窗户的位置往拉帘子的洋钉上栓了根绳子，就是天晴的衣架了，挂着换洗衣服。
床底下塞着几个盆，还有两双布鞋，一双解放鞋，唯一一双黑色小高跟的皮鞋用块布盖着。
洋灰地看着也不脏，浮灰也不多。
扫视一圈儿，马国慧放心了，天晴的小日子过的还不赖。
把带来的菜和米归位，马国慧先拎了小水桶去打水。
上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楼的水房，通道一侧的墙壁上装了一排水龙头，砌了一排洗刷的水池子，另外一边还有个低矮的水池子，不少人在那边洗衣服。
马国慧是个生面孔，盯着打量的不少，也有几个年纪大的围着问，这是谁家的家属？
眼看着天晴就快要下班，马国慧也顾不上跟别人寒暄，遇人只是笑笑，只说来看女儿的，就拎了水往楼上去了。
先拿了刨花和小木片托底，放了块煤球，再拿了报纸引火，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煤炉子生火。烧水壶里面灌上水，先把热水烧起来。
又到楼下淘米洗菜，等收拾完上楼，热水正好烧开，先灌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想想，又倒了一杯给天晴留着。
马国慧口渴的不行，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上呢！
先让水凉着，马国慧快手快脚，先把米饭下锅，焖上米饭。
正切着菜，有人推门进来了。
马国慧回身一看，居然不是天晴，是熟人唐玉林。
两人对视一眼，唐玉林先吓了一跳，随即喊了声婶婶。
“婶婶来了？天晴快下班了，今天田方下班也晚，我先来给她生个炉子。”
马国慧看着不像，生炉子还要带菜上门？
唐玉林注意到马国慧的眼神已经落到拎着的菜上面，深感不妙，“正好，今天周六，明天天晴和田方就要回家了，我们一般周六中午都聚一聚。”
这倒不是假话，唐玉林心里对天晴有想法是不错，但是人家天晴现在还小，还没开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干不出登堂入室的事情来。
“唐科长，先进来坐吧！”
两个人总不能站在门口说话，马国慧让唐玉林先进来，唐玉林把菜倒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大菜，就是最近卖的多的角瓜，还有蚕豆、豌豆和马兰头，还有十来个鸡蛋。
倒也是普通的菜，马国慧也没多想，家里带的也就这几样菜，就是角瓜没买，带的是韭菜。
“其他我都带了，就这个角瓜没有，这样，我先把角瓜洗了切了。本来打算韭菜炒鸡蛋，正好还没切。”
焖的米饭不够，正好韭菜切碎，拌了面粉煎饼吃。
“我去我去！”唐玉林赶紧拿了两个角瓜去楼下水池子洗菜。
早有人听到动静，“唐科长，天晴屋里的是她妈？”
唐玉林胡乱点头，“嗯！田方的表婶，天晴她妈！”
“看着挺和善的，就是不说话！”
唐玉林笑笑，“第一次来，还不熟悉！”
“我看着天晴妈带来的菜可新鲜了，是不是家里是农村的？”
这是看不起人家是农村人，又要惦记人家菜的。
宿舍原本是单身宿舍，小间是一人一间，大间是两人一间。
但是城里住房紧张，不少人家都是拖家带口住进来了，更有甚者，两人间的宿舍直接被一个人占了。
一开始厂里还想管，后来是实在是管不住，索性把人都赶出去了，全部重新隔墙，变成单人间，一人一间分配。
这样，就更加拖家带口了，现在单身宿舍楼就变成了个家属院。唐玉林在工会干，可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
唐玉林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刘大妈，你这话说的，人家天晴爸也是轮胎厂的正式工，家里有吃公粮的。再说了，家里种的菜新鲜，我可听说了，他们家可在县城支了卖菜的买卖！”
“支买卖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也就是这几年吧，前些年，这都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刘大妈撇撇嘴，一脸不认可，拿了自己刚洗干净的菜，叉着腰走了。
唐玉林嗤笑一声，拿着洗干净的角瓜，追着刘大妈，大声说，“大妈，你可得小心！这话可不能乱说。中央都说了，要盘活经济，早就分田到户了，也鼓励大家做买卖了。你是个先进分子，可不能跟中央对着干哪！”
说完，唐玉林就大跨步上楼去了。
刘大妈有心想争两句，想起来上次跟人早上抢水龙头的事情，被唐玉林记下来了，年底的时候发福利，别人拿到的都是好的，自家的苹果和桔子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有些都烂了。
唐玉林进了屋，留下刘大妈跺跺脚，只能往西边去了，刘大妈一家就住在小儿子分的一居室里面，跟天晴差不多大小的屋子里面，挤进来五个人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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