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成化年间的“泥塑尚书”还要死板三分！
“各位官员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总管站在台阶上，再次确认后，笑着说：“请首辅大人继续宣读国家改革计划！”
“第三，国家入学制度改革，预计在三年内全面推行！
计划的详细内容如下：
凡是年满六岁的儿童，必须强制进入指定的小学学习，学校不收取学费，老师也不收束修，以此来实现国家的知识普及！
国家计划修建一万所小学，开设语文、数学、思想品德、音乐、绘画和体育六门课程！
国家计划招聘十二万名专业教师，服务于这六门课程的教育，因材施教，全面发展！
国家计划拨款一亿两纹银，用于修建小学和招聘教师，所有衙门和地方都必须服从并配合义务教育的工作！”
“轰！”
就像一道惊雷！
在皇极殿里炸响！
学习制度的改革，简直是颠覆了儒家和理学，以后的选拔人才制度肯定会根据义务教育再次改革，恐怕二十年后，不，十年后，儒家和理学真的就要绝迹了！
“首辅大人，这项改革事关重大，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就匆忙在新政策上宣读了呢？”
徐部堂离开座位站起来，愤怒和焦急让他的脸颊涨得通红，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在克制，他早就动手撕了！
礼部！
哪里来的礼？
当然是从儒家和理学中来的！
剔除了儒家和理学，就等于废掉了礼部，到时候，这个礼部尚书还做什么？
“这是经过人的公开讨论，现在宣读，百官齐聚一堂，展开讨论和商议，有什么不对吗？”
首辅大人毫不留情，立刻反问：“难道徐部堂认为，国家和内库拿出银子推行义务教育，为天下万民普及知识，消除文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是悖逆儒学，毁坏道理！”
徐部堂不甘示弱，大声说：“有了儒学和理学，才有了道德和礼制，本部堂很难想象，真的有一天，儒学和理学成了绝唱，百姓不知廉耻，官员不知礼节，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部堂，本首辅需要纠正你，不是有了儒学和理学才有道德和礼制，而是有了道德和礼制，才有了儒学和理学，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别搞反了！”
首辅大人微微皱眉，大声说：“管子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是人从出生就有了的先天观念，就目前而言，国家有能力让百姓衣食富足，礼节荣辱之心在于自我认知和自我约束，而不是儒学和理学对人性的束缚！
况且，即使百姓没有自我认知和自我约束，还有国家的法律，悬在头顶的铡刀，永远比儒学和理学毫无价值的教化更直接，更干脆！”
“一派胡言！”
徐部堂大怒，无法遏制地说：“法，是万民的准绳，不能触碰！
礼，是万民的尺子，衡量天地！
用法约束人，无情无义！
用礼束缚人，天下大同！
在任何时候，法律都有局限性，只有配合礼制，才能完全教化人民！
单纯的法制，只能威压人，口服心不服，怎么能得民心！”
“本首辅认为，国家以法为准，才是最好的状态！”
首辅大人懒得再争论，瞥了一眼正在呼呼大睡的人，冷冷一笑：“至于口服心不服，本首辅找专业人士告诉你，我国不讲那些歪门邪道！
刘指挥使，起来说明诏狱里的犯人有没有口服心不服的情况！”
“嗯？”
旁边的官员把指挥使大人摇醒，他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看到监察院那群脸色阴沉的御史，连忙擦干口水，瞪大眼睛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朝政的样子！
“刘指挥使，起来回答诏狱犯人的情况！”
首辅大人咳嗽两声，重申问题，也调整了文武百官的情绪！
“诏狱的犯人？”
指挥使大人更加困惑，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老老实实地回答：“挺好的，该吃吃，该睡睡，过完这个年，都能胖一圈！”
不管这里是冰天雪地，还是国家的大殿，哪里来的蚂蚁，反正指挥使大人就是看到了！
“咳咳，本首辅问的是，诏狱里有没有对国家法律口服心不服的情况！”
“没有！”
指挥使大人回答得无比干脆，爽快地说：“有不服的，在诏狱里改造两三个月后，都很顺服！”
“粗鄙之人！”
徐部堂觉得头脑发热，紧紧盯着指挥使大人，咬牙切齿地说：“这诏狱，就算是铁打的汉子进去，也会被拧成麻花，本部堂总有一天会掀翻它！”
指挥使大人：“……”
卧槽！
刚睡醒就被怼了？
哎呀，我的暴脾气！
“徐……”
“指挥使大人，没你的事了，请坐下！”
首辅大人提前堵住了指挥使大人的话，转头看着徐部堂，冷漠地说：“有诏狱的例子在，本首辅认为，国家法律治理国家，完全没有问题！
口服心不服，根本不存在，作为我国的公民，就应该服从我国的法律，否则，就打到服为止！”
“侮辱斯文！”
徐部堂被怼得头晕眼花，被礼部的两位侍郎手忙脚乱地扶回原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最后说的话，在首辅大人这里完全免疫，穿着这身袍服，哪个不是衣冠禽兽？
讨论礼制，是不是怕普及教育后，礼部就被解散了？
确实如此！
等十年后，教育制度完善了，第一个要砍的就是礼部。这个衙门天天搞祭祀，糊弄神鬼，花钱如流水，还有什么用呢？
当然，宰相大人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淡然收回视线，接着说：“如果百官没有异议，本宰相将继续宣布第四项新政策！”
文武百官：“……”
反应最大、最激烈的已经瘫在太师椅上，看看礼部的左右侍郎那鹌鹑般的模样，谁还敢反驳？
“第四、国家移民改革，这项计划预计三年内完成！
在蓟辽之战中，我国反攻进入北方大草原，要么打败敌人，要么把他们赶向西方，这片广大的草原从此属于我国！
既然是国家的，就必须利用起来。根据陛下的旨意和内阁的章程，决定把整个北方大草原划为国家牧场，用来养牛、羊、马、猪、鹿等动物，供应国民的日常生活需要！
放牧肯定要有牧民，我国计划从西陕、西山、北河、南河四个省份迁移一百万人口进入草原，从事畜牧业！
同时，陵卫军将随首批移民进入草原，保障移民的安全和城市的建设，将这片土地彻底变为我国领土！”
“我有异议！”
徐部长鲤鱼打挺，再次站起来质问道：“进入草原的百姓，衣物和粮食从哪里来？”
“从中原调配过去！”
宰相大人不慌不忙，略带无奈地说：“北方大草原的严寒，超出陛下和内阁的预估。原计划在那里种植红薯和桑树，但现在看来行不通，食物和丝绸必须从中原调配！”
红薯在低温下容易生病，超低温下块根会冻住，而北方大草原的冬季就是超低温，根本无法生长！
桑树的情况也相同，想要种桑养蚕，都需要较高的温度，可惜，那里无法生长，也无法种植！
“敢问宰相大人，您知道‘南丝北调’、‘南粮北运’过程中消耗有多大，人力物力的花费有多大吗？”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的脸色立刻变了！
不管徐部长是因为怨恨反对新政，还是真的考虑国家经济的损耗，这样明目张胆的质疑都是极不合适的！
有问题就想办法克服，放弃草原领土的事，绝对不能做！
这是文武百官的共识，也是两亿华夏百姓的共识，土地比生命还重要！
“在淮河以南，红薯种植取得了巨大成功，再过两个月左右，首批两千万亩的红薯田即将丰收，预计总产量能达到一千亿斤，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供应全国百姓吃一年了！”
宰相大人首先回答了食物的问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在淮河以南，退耕还桑也取得很大成效，年前第一批两千亩桑田产出的蚕丝达到了八十亿斤，光这一项就能供应全国百姓使用十年！
按照陛下的预期规划，整个南方已经成为我国的大粮仓和大丝绸仓库！
徐部长，您还有其他疑问吗？”
两千万亩红薯田！
两千万亩桑田！
仅凭四千万亩地，就能满足全国百姓的衣食需求！
要知道，现在我国的耕地面积将近十二亿亩！
用三分之一的土地，养活全国！
这多亏了红薯的高产！
也多亏了桑田的制度化推广！
越往南，温度越高，桑树和蚕更容易生存，一年可以养十多批蚕，从而达到最高产量！
只是，桑田离广东越来越近，运输到中原的成本逐渐增加，还好运河整治正在稳步进行，丝绸的价格正在不断下降！
“陛下的远见！内阁的妙计！”
徐部长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先后向朱由校和宰相深深鞠躬，满心羞愧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难怪！
难怪国家敢无视天下的礼法，原来是因为衣食极度丰富，能让百姓填饱肚子！
人不饿，天下才能太平！
这个最基本的道理，徐部长明白，文武百官都明白，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陛下的布局，内阁的落子，等釜底抽薪的全套策略实施完毕，才公布决议和成果，这中间充满了不信任的味道！
“如若天不生陛下，万古长如夜！”
吏部左侍郎史可法离开座位，跪在大殿中央，连续三个清脆响亮的磕头，大声说：“当今的富饶，是陛下的恩泽，是万民的福祉，微臣，为陛下庆贺！”
沃草！
妈的！
这狗东西！
文武百官心中同时浮现出三个经典的国骂，看着史侍郎，眼睛都红了！
在这种场合！
这种气氛下！
史可法竟然还想着拍马屁！
难怪！
难怪这家伙能成为国家顶级官员，是有道理的！
“当今的富饶，是陛下的恩泽，是万民的福祉，微臣等，为陛下庆贺！”
虽然心里这么想，该拍的马屁——不，该做的事情，文武百官都不约而同地起身跪在地上。
整齐划一的三个磕头，响亮的声音在皇极殿中回荡！
站在皇帝台阶边的史官，气得扯掉了他宝贵的胡子，然后舔了舔狼毫笔，墨汁沾满了他的嘴唇，他就趴在地上开始在《国史》上奋笔疾书！
紧接着，大总管带领着台阶上的小太监们纷纷跪倒在地，一声接一声的叩头声让人听着都感到头皮发麻！
难怪呢！
难怪这老谋深算的家伙能稳坐大内总管的位置，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毫不留情！
一时之间！
除了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皇极殿里所有人都低头帖耳，表示恭敬！
在龙椅上！
朱由校看着史侍郎觉得特别烦，总觉得不对劲！
早先！
孙传庭得到的是狡猾的狐剑！
史可法拿到的是忠诚的犬剑！
一个狡猾，一个忠诚！
但自从史可法回京后，利用犬剑的智慧加成，迅速获得了文武百官的认可和信赖！
然后，在这次大朝会上，在皇极殿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拍起了龙的马屁！
难道，孙传庭和史可法调换了剑？
不然就是首辅大人指点的？
朱由校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首辅大人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自从史可法回京后，这位曾经为国家鞠躬尽瘁的首辅大人渐渐有了私心！
先是帮徒弟坐稳了吏部左侍郎的位置！
然后又助徒弟疯狂冲击吏部尚书的宝座！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朱由校心里明白，史可法即将再次被外派！
未来两年，史可法几乎没有回京的可能性！
他的外派职务很特别，是全国总督粮运使兼全国总督丝绸运使！
前者让他可以监督全国红薯的种植、产出，直至分配到各个府县！
后者则让他能监督全国蚕丝的种植、产出，直至织成丝绸，最后销售到各个府县，甚至出口海外，全面掌控！
请注意一个细节！
往前数几年，即万历四十年后，国家的粮食和丝绸价格一直在上涨，直到去年，一斤粮食卖到二十文钱，一匹丝绸高达六两银子！
如果这时候，忽然有人宣布，一斤粮食只卖三四文钱，一匹丝绸只要一两银子，甚至更低，会怎么样呢？
毫无疑问，百姓会把他当作神仙一般敬仰！
当然！
“神仙”的称号，史可法不敢夺，但一个“神仙”派出的钦差的名头，足以让史可法的名声达到顶峰！
两年后！
史可法带着无上的威望和无数民心回京，满朝文武，又有谁能阻挡他登上吏部尚书的宝座呢？
天官的位置！
唾手可得！
这一切！
都是首辅大人在幕后操作啊！
“众位大臣请起！”
思绪万千，但没耽误多少时间，朱由校伸出手示意文武百官起身。
“微臣谢圣皇！”
圣皇！
即使是三皇五帝，也没能得到这个称号，朱由校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忍不住笑了！
“既然说到这里，朕不妨直说，粮仓和丝仓充足，意味着推行北方大牧场计划是完全可行的！”
朱由校首先肯定了新政的内容，然后慢慢说道：“但主持国家大牧场的人选，朕和首辅仍在商议之中，各位爱卿中，有没有人愿意自荐担任北方牧原镇的镇长？”
牧原镇！
这是朱由校为北方大草原起的名字！
寓意是国家的第一个牧场！
但它有百万人口，又能达到一个镇的规模！
既然是镇，就必须筑城修寨，相当于亲手为国家建造一座广阔的城池，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当然！
如果真能把城池建设好，帮助国家构建基本防御，制定基础秩序，这功劳就相当于为国家开疆拓土！
于是，朱由校的目光落在了吏部右侍郎的身上，这位“新人”似乎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这对“新人”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在两年后赢得胜利的机会！
“微臣吏部右侍郎黄道周，愿自荐！”
果然，黄侍郎没有辜负朱由校的期望，稳健地走向殿中，深呼吸后跪下，自荐为镇长。
“众卿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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