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旗军军营相隔甚远的姜城。
正值深夜时分。
下了一整天的倾盆大雨。在此刻，雨势终于逐渐减弱了下来。
城楼上，一片狼藉。
四周的城墙头和墙面早就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投石，箭雨所造成的大大小小的缺口。城墙边缘，缝隙间还插着零星几支箭矢。
在这片狼藉环境中，有一名身穿银甲的将军正单手撑在城墙之上，呆愣愣地看着城外黑旗军军营的方向。
他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任凭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的身躯。雨水不断地冲击着银甲上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液与雨水相互交融，顺着甲胄缓缓流淌而下。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一滴滴地溅落在地面上，扬起一片片水花。
这位年轻的将军，便是李云飞！
若仔细端详，便会发现此时的李云飞竟然是满脸胡渣，面容十分憔悴。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往日应有的英气，显得死气沉沉的。
若非是他的那双眼眸尚能转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寻常人见到他恐怕会误以为自己撞见了一具死尸，被他吓个半死。
“哎！”
不多时，从他口中传来一声叹息声。
“为什么啊！要是我能成功就不会如此啊！真的不会如此啊！”
言语之中，他举起拳头真正的捶打在坚硬的城墙上。
砰的一声！
拳头上传来的疼痛感，终于让李云飞扬了一丝活着的感觉。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行动失败，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
不然他们楠州府的军队不会死那么多人，也不会被黑旗军那些杂碎压在姜城中打，永远没有出城反击的机会。
“都是因为我！为什么我走不出那片丛林。我真的该死！我真的该死啊！”
说着说着，李云飞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雨水中。
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不能改变这些东西。他再怎么忏悔，也不能挽救回那些为了掩护他去凤郡而牺牲的将士们的生命。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从城头上逃下去，结束他无用的一生！
而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慢慢地停在了他的身后。
头发花白的邓羽低头看着，跪在地面忏悔的李云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飞，起来吧！”
“邓帅！”
李云飞缓缓抬头看向邓羽，只见邓羽正一步一步地走到城墙边，望向城外的那片黑暗。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无需自责！”
“可是……”
邓羽转过身子，用他那深邃而又冷静的眼神看向李云飞。
“没有什么可是，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就算你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到凤郡带回援军，但是你回来后已经几次在危难中打退敌人的进攻。
你已经弥补了这些，而其他的只是天意难违。全军不只是你一个人遇见这种情况，其他人也被这无法预知的迷雾所困住……你真的无需自责……”
李云飞知道这些，邓羽也跟他说过。可是他还是把这些责任全部放在自己身上。
“将军，我知道。”
邓羽看了看他依旧死气沉沉地眼眸，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不说了，你先看这个！”
李云飞从邓羽手中接过信件，打开一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信中的内容赫然是朝廷那些文臣武将的推辞，让他们死守姜城，援军很快就到。
很快就到！
放你老娘的屁，这都多久了还没有到！
李云飞站起身来，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中，竟然燃起了一丝无穷的怒火。
“上面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多久了！他们还是派不出援兵！他们难道不知道再不派援军来，楠州府的军队都要死光了吗？”
李云飞将信封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同时用脚踩了又踩。
然后破口大骂道：“这些狗屁文官！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只想拖死我们，然后再派自己的人来收拾残局。
可是他们那些酒囊饭袋，手底下有什么能人。让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过来嘛？他们就能从黑旗军手中收回失地吗？根本不可能。
他们只会让更多无辜的将士们毫无意义的死在战场。他们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李云飞说到后面，已经是不能控制自己。他真的想不明白，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为什么朝堂上的那些文官武将还能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这不是白白的把楠州送到黑旗军嘴中吗？那些为了守卫楠州死去的无数百姓，数不清的将士不就是白死里嘛！
邓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云飞的肩膀。
“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我已经让邓文送密信回京了。到时候皇上看到我的密信，一定会惩罚这些只会结党营私的狗官。我们要相信皇上，他一定会为楠州军民做主的！”
李云飞咬了咬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看向邓羽这位老将军。其实他的心里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从楠州陷入战事以来，到现在已经是多久了。朝堂上的那些文臣武将这么做，皇上他老人家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干的好事吗？
可能吗？
皇上真的能被那些酒囊饭袋瞒住吗？真的有这种可能吗？还是说……
李云飞打了一个激灵，他不敢往下去想。皇上不可能放任楠州失落的，这是他的疆域啊。天下有那个皇上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疆域被人夺去。
尽管李云飞心中再如何解释，但仍然掩盖不了他心中的焦虑。
“邓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无论朝廷是否会派出援军，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邓羽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已经命令士兵们加强城防，准备迎接黑旗军的下一次攻击。”
李云飞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邓帅！我们就算没有援军，我也会拼命守住姜城的！”
“好，我相信你！”
邓羽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仿佛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决心。他们眼神仿佛在说——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与姜城共存亡。
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李云飞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为自己的失败而忏悔。
“回去休息吧，黑旗军随时可能回来攻城。”
“好！”
李云飞深吸一口气，转身跟着邓羽走下城楼，向城内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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