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凝视着盖有钢印的红底照片，上面的人唇角微勾，一副岁月静好模样。
视线下移，黑色油墨印刷的登记日期落入眼中，宛如淬了毒的箭，朝他心上狠狠一扎。
他们领证一周了。
也就是说，在他们吵架之后的第三天，他的倾倾，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在他苦寻她不到的七天里，在他忍着寒冷困倦守在她门前的七天里，她都和别人在一起。
程牧强行拽过谢倾的腕，“跟我回家。”
嫉妒与不甘激起骨子里暗藏的暴虐，程牧心里只剩下疯狂的占有欲。
她不是想走吗？
那他就把她锁起来，让她这辈子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蓦地，程牧腹间一痛，不自觉松开了手，整个人往后倒去。
他狼狈地跌坐在地，腰腹间的白色衬衫上，一个脚印清晰可见。
温厉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毫不客气地出脚。
这一次，是结结实实踩在程牧胸口。
“你想带我太太去哪？”
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听到这句话，顿时炸了锅。
都是法治社会了，还有犯罪分子敢光明正大地在医院抢别人的老婆？
真是反了天了。
为首的一个大哥果断上前，把还想挣扎的程牧按在地上摩擦。
大哥身形魁梧，目测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
他一边用力压着程牧的身子，一边对护士站里看呆了的人喊：“瞅啥呢，报警啊。”
小护士如梦方醒，连忙拿起电话拨110。
季惟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过去，把电话挂断。
“别报警。”
他这一嗓子，成功分散了围观群众的注意力。
众人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季惟笙，显然是将他视作了拐卖妇女嫌疑人的同党。
季惟笙满脸堆笑，向走廊里越聚越多的人群大声解释。
“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有点情感纠纷。大家别看了，都散了吧。”
空口白牙，抵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的眼见为实。
见义勇为的大哥呸了一声，骂道：“俩大老爷们儿，搁这儿欺负人一小姑娘，还有理了？”
说着，他顶在程牧后背的膝盖一使劲。
程牧吃痛，嗓子眼里溢出一声闷哼。
温厉没功夫理会他，快步回到谢倾身边，眼里带着浓浓的关心。
“你怎么样，没事吧？”
谢倾揉着发红的手腕，摇头。
她面无表情，走到程牧面前蹲下，对大哥道谢。
“这位大哥，谢谢您刚才仗义援手。”
“不过我们确实认识，没必要叫警察过来把事情闹大。”
大哥听她这么说，卸了腿上暗加的力道，但手依然没放松。
“妹儿，你别怕，今天有哥在，这小子动不了你。”
谢倾对他笑了笑，言明自己并不是害怕。
“大哥，我真没事儿。”
她用眼神扫了一下程牧，“他是程氏集团的总经理，要真去了警察局，我怕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哥这才放开被压在地上的人，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
“程氏集团？”
他是从外地赶来带老人看病的，自然不清楚程氏在深城的地位。
但周围的本地人听见程氏集团，无不变色。
有好事者仔细打量着程牧的脸，讶异脱口而出。
“哎呀，这不是前段时间上热搜那个，程氏集团的公子吗？”
-
程牧被季惟笙强行拖离，总算逃出了是非之地。
可谢倾这边，就没那么好过了。
且不说外人的指指点点，光是外婆的追根究底，就够她喝一壶。
“那个，谁？”
经过医生的治疗和护工的精心照料，华婉已经能说出一些简短的字句。
从程牧闯进来开始，她一直没出声。
直到外孙女从吵嚷的走廊里回来，她才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温厉怕谢倾尴尬，主动说要出去打电话，又将周姐支走，给她和外婆留足私人空间。
等人都出去，谢倾低声道：“外婆，那是我前男友，叫程牧。”
她本想一句话敷衍过去，奈何外婆目光迥然。
谢倾抵挡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我们是大一认识的，在一起六年了，感情……”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定性。
要说感情好，外婆势必会追问他们分手的原因。
要说感情不好，那她是吃饱了没事干，在他身上浪费六年青春？
谢倾紧锣密鼓地编织着谎言，好半天才继续道：“我们之前感情还可以，毕业之后他工作忙，总是见不到面。我觉得这么谈下去也没意思，就提了分手。”
“温厉，知道？”
谢倾忙点头，“他知道的，我们大学的时候他俩就见过。”
华婉又问：“他家，做什么？”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无知老妇，程牧和他身边那个朋友，一看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
谢倾老实交代，“他是陈伯远的儿子。”
华婉没用多久，就在脑海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封存的记忆开闸，旧事宛如洪水猛兽，嘶吼着要将人拆骨入腹。
华婉沉默了许久，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外婆？”
随着谢倾的呼唤，她终于回归现实。
“分了，好。”
华婉说这句话时的神态，令谢倾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很不喜欢程牧。
甚至从她的眼底，谢倾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恐慌。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外婆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因为，温厉回来了。
“你先躲一躲，楼下来了很多狗仔，估计是冲你来的。”
自媒体时代，人人都自诩为紧跟潮流的新闻工作者。
他们就像一群贪恋腐肉的苍蝇，一旦闻见血腥气，便趋之若鹜。
“怎么了？”
谢倾一头雾水，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程牧在医院的事，被爆出去了？”
温厉点开手机上的链接，跳出来一张粗制滥造的合成图片，配着哗众取宠的标题。
「程家大少医院争风吃醋，真爱疑是已婚少妇」
合成图里只有模糊的医院背景和程牧放大的脸，不是现场照片。
倒是十分符合营销号们平日里捕风捉影的行为模式。
虽然爆料里完全没有提到谢倾的身份，但还是有人通过图片里的蛛丝马迹，扒出事发地点在科大附院住院部。
拿着长枪短炮的人蜂拥而至，势要为网民揭露真相。
耳中嘈杂声越来越近，医护拦不住兴奋的人群，无奈之下只能报警。
可警察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他们一天扒不出绯闻里的女主角，医院就得不到彻底的安宁。
几天后，科大附院的院长主动找到了谢倾。
“谢小姐，那天的事，我已经跟下面的人了解清楚了。”
“关于您和程先生的私人恩怨，我们无权干涉，也无意评价。”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您外婆继续住在这里，势必会影响到我院的正常运作，而且也不利于病人康复。”
“您看这样可以吗？我帮您联系市里的其他医院，您帮病人办理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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