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悦拒绝的理由说得头头是道：
“这不合适。牛肉酱里面又有油又有牛肉，那可是牛肉欸，比猪肉还要贵好多，吃了一点那瓶子里也还有一大半，要拿出去卖肯定还能卖个几块钱。”
“我就给了你一捧野樱桃，山里自己长的，又没花我什么功夫。就算送到收购站，估计都给不了几分钱，这你太亏了。”
“再说玉米饼，我不是也换了你的饼子吗，根本就不能算我送你的。就算是送，饼子就更没多少钱了。我不能拿你的牛肉酱。”
关悦当然是想要牛肉酱的。
但正如她拒绝的第一句话一样，这不合适。
两人非亲非故，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用野樱桃蹭了一顿牛肉酱已经是很占便宜的行为。
要是还连吃带拿，那就太过分了。
做事要懂得细水长流呀，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她可再清楚不过。
小姑娘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很快抬头看过来，将小狐狸的模样掩盖了下去，眼睛干净得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温修赟并没有想到，关悦会拒绝自己送的牛肉酱。
之前两个人蘸着牛肉酱吃午饭的时候，她脸上满足的神情不会骗人。
小姑娘嘴馋，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觉得有什么。
但她明明很喜欢，还能拒绝，就让温修赟有了些不同的情绪。
不过，还礼的东西，他肯定是要送出去的。
“没事的。东西不应该以它的外在价值而衡量，野樱桃和玉米饼在别人眼里可能比不过牛肉酱，但是我并不这么觉得。
牛肉酱我还有，说不上很稀有，野樱桃对你来说却是很珍贵。”
“这么交换，是我占你便宜，牛肉酱你拿着吧。”
温知青极力说服关悦接受他的还礼。
这话却反而提醒了关悦什么，她将地上的竹篓抱起，看着他郑重地说道：
“不是在外人看来，我也觉得野樱桃比不过牛肉酱。刚刚我吃了你的牛肉酱，你就得到一点野樱桃，你亏大了，这两丛平菇我分给你。”
“山上的新鲜蘑菇，很鲜的，温知青可以拿回去改善伙食。”
“好了，就这样，我走了。等会儿说不定还能捡到其他的蘑菇呢，再见，温知青。”
嘴馋的小姑娘很坚定地拒绝了牛肉酱的诱惑，转身就走，好像还生怕他将东西强塞到自己怀里，跑了起来。
她熟悉山里的路径，跑到树林里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温修赟一只手还握着牛肉酱，还得跟另一只手搭在一起，不然两丛比他手掌还大的平菇就要掉在地上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追过去，发现人影消失后，只好将平菇收下，放在了之前也放着野樱桃的布包里。
看着比来时要鼓胀很多的布包，温修赟沉沉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想还人情的东西没送出去，自己还拿了更多小姑娘的东西。
他难免有些忧虑。
温修赟并不喜欢亏欠别人，欠了别人的东西，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还回去，不然，他心里就要难安许久。
他一边思考着偿还的方式，一边将牛的套绳解开，往山下走去。
在地里干了半天活，夜里回到知青点的宿舍后，他突然想通了：
自己不是没有偿还的能力的，衣食住行，总有他能提供帮助的地方。
按现在的形势来看，要等那个革委会主任失势说不定还要好几年，自己也不会很快就离开宝山大队，还礼会有机会给出去的，所以他不必太担心。
总是因一件事情将一个人挂在心头，对他来说，才是极不合适的。
尤其关同志还是个年轻小姑娘，自己不应该跟她来往太多的。
温修赟便开始慢慢将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淡忘，但关悦这个人，却是一直没有被从脑海中抹去。
不是他想无缘无故地将一个小姑娘记住，实在是从在山上认识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变多了不少。
这些见面，应当也不是哪一方特意促成的。
像是山上巧遇，温修赟和关悦都是有必要的理由的，之前就在山上遇到过一次，后面再遇见，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当然，两人都有正事要忙碌，不可能在山上碰见后就一直待在一起。
差不多就是打声招呼就分别。
相比温修赟，关悦更外向活泼些，几乎每次都是她先看见他之后热情地招手，再喊一声：
“温知青，早上好呀！”
脆甜的声音比山林中的鸟雀声还要悦耳，温修赟无法回避，也只好温声礼貌回道：
“关同志，早上好。”
隔几日就会钻入耳朵的声音，都快变成了他的一个日常，也让他的视野里，关悦的存在变得村里其他姑娘不同。
这份不同并没有任何感情的引导，温修赟也还是决定及时打住。
他本想将还礼的事情放在后面，但发现两人经常在山上偶遇之后，就决定，有早还清的机会也没有必要等以后。
等这件事结束，他就可以去找关队长换一个挣工分的活，不再上山。
于是，早上相遇之后，在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温修赟会特意去找关悦，将提前带来的肉酱带给她。
肉酱用吃午饭的借口送的，关悦会欣然接受，温修赟看着一小瓶肉酱一天天减少，终于放下了心结，决定第二天就找关队长说明自己的请求。
结果，那一天，她又带着一个温热的鸡蛋和一小布包的红薯干送给他，作为前些天蹭吃蹭喝的回报。
在关悦的视角，并不知道这些肉酱是给她还礼的，她吃了他的东西，便用其他的东西作为交换。
在温修赟看来，却变成了每天分享自己不缺的肉酱，都是为了哄骗人家小姑娘的小零食。
一下子，所有的努力瞬间清空。
他只好将计划延迟，隔天带上母亲晾晒的杏子干送给关悦，然后就被小姑娘塞了在山上半天的收获。
不对劲，怎么让两人的来往变得更加紧密密切了呢。
温修赟终于冷静下来，不再用“你送过来我送过去”的方式来还礼，没有合适的机会，就还是等以后。
他下了决定：要将这个活让给同批下乡的一个体弱女知青，减少上山的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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