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耸然动容道：＂前辈怀疑凶手是会安大师？”
＂会安大师乃法上大统的护法，怎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薛南笙摇头否认道，＂太原公有没有想过，杀害我师伯的凶手极有可能是自外窜入邺都的？＂
莫小丰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道：＂可是，近来邺都一直处于戒严状态，除外邦使团等少数经朝廷允准的人员，并不准许外来人等在城内留宿。。。＂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盯着薛南笙问道：＂前辈说的是新入戚里的那些商户？＂
薜南笙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戚里大市得以顺利开市，我听说来自洛阳的大商顾方箬助力甚巨。但不知太原公对顾方箬此人了解多少？＂
莫小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听说顾方箬系江左一清教教主，两年前受侯司空市地令之邀，投巨资购下了洛阳整条铜驼大街，因此也被人称为铜驼街主。别的就不知道了。＂
薛南笙“呵呵”笑道：＂依我看，这顾某人的交游只怕还不止于此呢！＂
莫小丰猜踱着她的言外之意道：＂莫非前辈怀疑顾方箬与西朝也有勾连？＂
薛南笙正色道：＂我观师伯左胸处致命一剑的剑势，判断凶手也应出自我华山剑宗。”
莫小丰正欲开口发问，忽见有道黑影沿着山道飞奔而来，遂警惕地望了薛南笙一眼。
薛南笙也看见了那道黑影，向他解释道：＂是万顷师弟。他来应是报告鬼见愁那边的消息的。”
片刻之间，程万顷已来到了二人近前，冲莫小丰点头示意，向薛南笙禀报道：＂师姐，李家的人已经接到李小姐了。＂
莫小丰脱口问道：＂李小姐她没事吧？＂
程万顷答道：＂没听说李小姐有事，应当就是没事喽。＂
薜南笙对他说道：＂你亲自去川口守着，待见到李小姐平安归来，立即报与我知。＂又转向莫小丰，似笑非笑地问道：＂太原公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莫小丰恨不得能立即见到李芳媛，好确认她安然无恙，可是碍于眼前的情势，只得说道：＂到时叫李鱼川的人同你一起来吧。＂
程万顷抱拳答应，转身下山去了。莫小丰望着他的背影，问薛南笙道：＂前辈和程氏叔侄早就有联系？＂
薛南笙答道：＂说来太原公可能不信，虽然我早在十几年前就与程师伯取得了联系，可始终未见过一面。和万顷师弟相认也是在最近几天。暂且不说这些了。您觉得我表现出的诚意够了吗？＂
莫小丰抱拳说道：＂承前辈坦然相告，我才得以获知诸多事件的真相。然而，晚辈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据实告知：前辈这两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薛南笙矍然变色，警觉地问道：＂太原公何来此问？＂
莫小丰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解释道：＂先前不是说了吗？前辈近两日行事颇有点儿自相矛盾，晚辈据此推测前辈可能遇到了棘手的事。＂
＂啊，是这样！＂薛南笙吁了口气，说道，＂此事与太原公无干，你无需多问。现在就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否肯接纳‘两头羊’的一千多名兄弟？＂
念及适才薛南笙表露出的满满诚意，莫小丰不愿虚言敷衍她，遂正色答道：＂恕晚辈直言，要接纳一千多号人并非难事，可晚辈心中尚有一点疑虑：‘两头羊＇既组建于漠北，前辈您且和柔然汗庭颇具渊源，怎样才能确保这一千多人当中没有柔然的谍候呢？＂
薛南笙当即说道：＂太原公疑的有理。就请您立下章程：要怎样做才能令您打消心中的疑虑吧。＂
莫小丰略一思忖，说道：＂若是前辈不介意，我想要这一千多名＇两头羊＇的兄弟每人带一颗柔然游骑的首级来投效朝廷。＂
＂可以。＂薛南笙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她答应地如此爽快，反倒令莫小丰感到有点儿过意不去了，连忙解释道：＂前辈不要误会，我是想要‘两头羊＇的兄弟们协助定州，赵郡的官军阻击柔然南下掳掠，并非要他们进入狄境胡乱杀人。＂
薛南笙慨然抱拳说道：＂保境卫疆，自是关东子弟的本色。太原公毋需多虑，在此，我先代这些兄弟谢过您的接纳之恩了。＂
莫小丰急忙抱拳还礼。就听薛南笙又道：＂只是此次随我来赵郡的仅有二百多名兄弟，人少力薄，恐怕不敷使用。＂
＂不妨事不妨事，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嘛。＂
＂请太原公放心，我当命郑田传令散处各地的弟兄立即向赵郡汇集，估计多则五六日内便可如数到达。＂
莫小丰看了一眼薛南笙，问道：＂那前辈你呢？＂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三两日内便会离开此地。＂薛南笙并不隐讳地答道。
莫小丰目光闪了闪，又问：＂还有一件事，前辈应当在随我离开邺都之前，就已安排了人潜入李鱼川了吧？我想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为了种长乐。＂薛南笙对视着他，答道，＂追杀铁氏兄弟，哦，也就是化名种长乐的铁必和多年前已葬身鱼腹的铁契哥俩，是我尚未完成的一项使命。自从去年我无意中得知李希宗和种长乐有暗中往来之后，便想通过李希宗来寻找到种长乐，以完成我的使命。＂
＂使命？＂
薛南笙点点头，目光移向了深邃的夜空，幽幽说道：＂是的，这是我多年前离开汗庭前亲口允诺默啜的，要帮他擒杀这两名叛逃中土的锻奴，喝阻突厥叛乱。谁知十数年后，仍没能阻止得了突厥人。＂
薛南笙毫不隐瞒，坦诚相告的态度既使莫小丰感到意外，又有些打动了他。他尝试着从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禁不住问道：＂前辈执意要完成多年未完成的使命，也是为了您还在漠北的孩子吧？＂
薛南笙扫了他一眼，哂笑道：＂太原公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要一千多颗柔然人的首级作为投名状的？您请放心，我决不会因为我的私事而连累‘两头羊＇的众位兄弟的。＂
＂哪里哪里，前辈别误会。＂莫小丰急忙否认道。
薛南笙显然不想继续这一话题，转头望了一眼在山洞一侧的封羽衣，提醒道：＂待会儿李小姐返抵李鱼川，最好由封小姐出面去陪她回家，太原公您暂时不要出面。＂
莫小丰明白她这是不想惊动更多的人，便点头答应了。
天过四更，陆冲果然带人护送李芳媛返回了李鱼川。依照薛南笙的提醒，莫小丰请封羽衣先行下山接上李芳媛，悄悄地回了家。而他，则在将沈七襄交由薛南笙派人送回邺都之后，和她抱拳而别，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叠翠院。
就在当日天将破晓之时，一匹快马自西北方向如风驰电掣般驰进了李鱼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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