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机会来了：源斐突然脚下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莫小丰抓住这一难得的时机，猱身向前，一把揪住对手的衣襟，使大力向旁掼去。
源斐临危不乱，借助莫小丰的一掼之力单手点地，身子迅速打了个盘旋儿，便将对方的力道卸去了大半，腰间使力，稳稳地站住了。
莫小丰一掼没能将源斐掼倒在地，趁他立足未稳之机使出一招＂恶虎扑食＂，飞身扑上前去，几乎拼尽了全身之力将源斐扑得向后仰面倒下。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一击必中，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将源斐压在地下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在场边观战的泉永和两个小内侍只见莫小丰的身体即将扑在皇帝身上的一刹那，不知为何，突然像中了狠狠的一击，整个人向后飘起一丈多高，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足足五六丈远，重重砸在了场地另一侧的篱笆门上，将篱笆门撞开了个大大的豁口。
＂快去扶太原公起来！＂泉永连忙吩咐两名小内侍道，同时，他则跑向了仰面倒在场内的皇帝。
莫小丰莫名其妙地挨了源斐一记＂狡兔搏鹰＂，尽管身子向后飞出足足有五六丈远，样子甚是唬人，可一经落了地，却并没觉得受了内伤，当即翻身爬了起来，手指倒在场内的源斐，不服气地嚷道：“陛下已经倒地，这局还是我赢了！＂
源斐虽然在被莫小丰扑倒之际，不得已飞出一脚，将他蹬出了场外，可毕竞自己倒地在先，当着几名内侍的面儿也不便抵赖，遂笑着回应道：＂晋阳乐，你也不瞧瞧你都摔到哪去了，还好意思说自己赢了？这样吧，朕让着你，咱们今日就算打了个平手，改日再决胜负，怎样？＂
皇帝既然开口说算平局，莫小丰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好说个不字。他冲跑过来的小内侍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回头打量被他撞得歪倒在一边的篱笆门时，却意外地发现篱笆门的里面有些不对劲：地面像是刚刚翻过的，土质蓬松且柔软，地块内星罗棋布地堆放着一些石头，竖立着一些木桩，甚至还有蜿蜒穿行于其间的小小水渠。。。
“这看着怎么像是一幅巨大的沙盘啊！＂莫小丰心里疑惑着，目光不自觉地定格在了篱笆门的另一侧。
＂那边是供朕日常研习用的九州山河舆图。你不妨仔细瞧瞧，能看出什么端倪吗？＂源斐边向他走来，边主动说道。
“原来御苑内还藏着这么一件好东西呢！臣谨遵陛下口谕，倒要好好瞧瞧呢！”莫小丰伸手推开篱笆门，走到那幅占地约一亩见方的巨大与图边，首先找到了上插有一面赤旗的邺都，尔后依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顺序仔细察看了起来。
源斐走近篱笆门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打发泉永去了含光殿，这才穿过门来到莫小丰身边，向他讲解道：＂看罢这幅九州山河舆图，你才会发现，原来天下是如此之大，以东西两朝现所辖地域，不过仅占一半有余。＂
＂陛下说的是。＂莫小丰努力回想着九州各自所在的地理方位，附和道，＂如按本朝目下的疆域，似手仅据有青，徐两州，以及冀，豫两州的大半，即便加上西朝现有的地域，也不过据有雍州和梁州，荆州的一部，实在是不及天下之半数啊！＂
他说着说着，又觉着哪里不对，目光向上移至用一列整齐的石块标志出的长城以北广阔的地界，向源斐提出疑问道：＂臣记得九州最北是幽州，好像并不包括这塞外的辽阔地域吧。＂
源斐笑着纠正他道：＂幽州并不在巜禹贡九州》之内，上古时的九州至北是冀州，还有雍州一部。而你方才提及本朝疆域时漏掉了兖州。＂
莫小丰拱手道：＂臣才疏学浅，叫陛下见笑了。今日有幸得见此九州山河舆图，方知陛下胸怀天下，素负凌云之志啊！＂
源斐未理会他话中的刺讽之意，淡淡地问道：＂晋阳乐，你可知朕为何要将这塞外广袤之地也划入九州舆图之中吗？＂
莫小丰忽然想起曾听杨遵说起过，源斐力主先平柔然，尔后徐图关中及江左，不禁心中一动，却只对源斐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源斐挥挥手，示意莫小丰跟着他沿沙盘向西走去，说道：“自今以还仅仅三十多年前，东西两朝还是一朝，彼时柔然虽人马强盛，也因忌惮关中，关东同气连枝，遥相呼应，始终未敢大举南犯。可是，自从先帝为尔朱氏所逼，西奔关中，致使邦国分裂，便给了柔然以可乘之机，近二十年来，其每每利用东西两朝相争之机，以兵锋南指相要挟，迫使东西两朝称臣进贡。朕曾命人粗略估算过，仅我朝向柔然贡奉的钱帛粮草就几可供数百万黎庶十年之吃穿用度。也就是说，二十年来，我朝一半的赋税钱粮都进贡给了柔然人。＂
这时，二人恰好走到沙盘上标识的函谷关附近，莫小丰陡地发现：在北至大河转弯处，南至函谷关这东西两朝的分界一线，并没有像北面的长城，东南的淮河那样标识得异常醒目，不由得暗暗思忖道：莫非在源斐心目中，依然将东西两朝看作是一朝？他之所以与西朝暗通款曲，难道是为了联合西朝，共抗柔然？
源斐见他默不作声，叹了口气，手指沙盘上西北方位，对莫小丰说道：＂依据目前的形势，要想削弱柔然之势力，减少北境面临的压力，恐怕也只能寄希望于突厥人了。＂
＂陛下为何会如此说呢？＂莫小丰顺着源斐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辽阔的塞北草原西北一隅堆砌着一摞石块，旁边的沙地上写有突厥字样，遂不解地问道。
源斐向他讲解道：＂柔然一向把突厥人当作为他们冶铸兵器的‘冶奴＇，奴其男丁，淫其妻女，故而突厥人久蓄异心，一旦得到良机，必将揭竿而起，对柔然发动灭国之战。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晋阳乐，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莫小丰想都没想，脱口答道：＂自然应当西合突厥，共同出兵驱逐柔然了。＂
＂那么西朝呢？咱们如要征调大军北上抗击柔然，就不担心西朝乘虚进犯，和咱们争作中原之主吗？＂源斐趁势问道。
莫小丰眼珠转了转，故作沉思状想了片刻，冲源斐苦笑道：＂陛下所说还真是个难题，臣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了。＂
源斐点到为止，也不肯把话说得太明，遂哈哈笑道：＂既然想不出应对之策，咱们索性就不去想它也罢。今日和卿相扑角力了一番，方知卿天生神力，果然非同一般啊！朕已命人在含光殿备下了酒馔，爱卿且陪朕痛饮几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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