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大不由爷，其实爷俩已经得有七八年没有认真交流过了。
长卿这孩子小时候极其聪明，成绩也好，上了大学却偏偏走上邪路，而且绝不回头。
刘长卿大学刚辍学那会儿，经常出去找人聊天，开出租的、摆摊的、做小生意的，甚至街头算卦的都跟人家唠上半天。
却偏偏跟家人没什么话说，平时也就是看书、做饭、洗衣服，再后来经常失踪，不过每次都报备，过段时间就回来，两口子也就随他去了。
好在，儿子没出家当和尚、道士不是？
“咳咳……”
王玉红干咳一声：“也是好事，不过长卿没有管理学校的经验。老刘，要不这样吧，等这个学期结束了，我去办个病退，以后就给长卿当个副手，他当校长，我……我就负责个后勤，给长卿出出主意。”
王玉红是重点高中的数学老师，年级教研组组长，虽然算不上什么领导，但好歹对学校的事务还是懂一些的，总比儿子这种啥也不懂的强吧。
再说了，中国社会的父母，奋斗不都是为了儿女吗？
长卿好不容易愿意去找个工作，而且看起来还不错，她这当老妈的激动异常，自己都53了，还要啥前途啊，能帮儿子一把比啥都强。
刘鸿森到现在也不知道说啥好：说陈老板瞎胡闹？
人家瞎胡闹弄了几亿的产业，有几个人谁能比。
说刘长卿不行？
哪有说自己儿子不行的，但凡是个家长，都会觉得自己儿子当个省长应该还有富裕……
但这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刘鸿森只想挠头，有种狗咬刺猬不知道从哪儿下嘴的感觉，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大老板，一个是大学被开除，常年无所事事的儿子，他俩是怎么就尿到一壶里去的。
犹豫半天，刘鸿森才看了媳妇一眼：“你先别办病退了，你现在带的不是高二么，很多家长都是看你的教学能力，才把学生送到班里去的，好歹给人家带到高三。”
“咱们这边，大前年退休的蒋副校长，好像是在家闲着呢，待会吃完饭，我去蒋校长家转一圈，看看他有没有想再奉献点余热的意思，如果他有意思的话，我就想办法给陈老板推荐推荐……当个名誉校长啥的。”
刘鸿森就算再大公无私，也没有想过要剥夺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就业机会”。
不过老蒋六十多岁的人了，你让人家给你个三十岁的孩子当副手？
也不合适，干脆推荐当个名誉校长。
不要小看重点大学的副校长，那可是正厅级干部退休，人家愿不愿意来还得另说。
刘长卿笑了笑表示无所谓：高手是不挑材料的，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儿子肯出去找工作了，而且还是个“校长”级别的工作。
王玉红兴奋的连饭都吃不下了，抬手扶了下眼镜：“老刘，你先去给蒋校长打个电话，看人家现在还在不在这儿住，万一人家不在这儿住了，你不就扑空了，咱们再赶紧想别的办法，找其他人选呐。”
“也是哈~”
刘鸿森一拍脑门，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长卿啊……”
王玉红端起一只小碗给儿子盛汤，随口问道：“你以前不是喜欢过一段易经、算命啥的嘛，你算算，蒋校长现在还在不在咱们家属院住。”
作为高中数学老师，王玉红历来是不相信算命这一说的。
但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一切，让她不得不信命。
这么多年了，王玉红早就对这个儿子不抱任何希望，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突然就有陈老板这么个人，愿意找长卿当校长，你找谁说理去？
这玩意，你不信命？
刘长卿看了老妈一眼，抬手指了指刘鸿森放在碗上的筷子：“蒋校长到楼下了。”
王玉红眯着眼睛盯着那只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啥呀？”
刘长卿干笑一声：“碗里是米饭，‘米’上面放个筷子，不就是个‘来’字吗？所以，蒋校长马上就来。”
“呵呵，你爸跟蒋校长也没多深厚的关系，就是曾经在一个系当过几年同事而已，人家退休三年了，从来也没到过咱家一趟。”
王玉红是不信的，毕竟老刘他俩平时也不走动。
刘鸿森打电话去了，结果没打通，没人接。
这边刚挂了电话，准备回来吃饭，门铃就响了。
他过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居然是蒋校长，刘鸿森瞪大眼睛：“蒋校，我刚才还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就突然来了？”
蒋校长是个半秃头，在灯光下脑门特别亮：“嗨，这不是想请刘教授帮点忙嘛。”
“来、来……坐，坐下说。”
在餐厅吃饭的王玉红看了看儿子，头皮发麻的站了起来：“哟，真是蒋校啊，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蒋校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的先摸了摸头顶：“是想借刘教授的车用几天。这不儿子在上海给我们买了套房嘛，让我们两口子过去，老伴上个月就去了，我呢想收拾收拾东西，带点过去。”
“这么多年，积攒了好几百套书，还有很多证书、奖杯啥的，卖了可惜，带着麻烦。”
“刚才在家发愁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鸿森来了，你不是有辆车吗，借给我用几天，我找个会开车的司机，帮我把东西运到上海去，一趟就行。”
刘鸿森拿了支烟递了过去：“蒋校长，借车的事另说，咱们先谈点别的。”
蒋校长点着烟，对着走过来打招呼的刘长卿招了招手：“长卿，我这不要走了吗，家里的书太多，总得要处理一批，你有空了去挑一些，看有没有喜欢的，也算我给你留的念想，以后去上海，记得给我打电话。”
“谢谢蒋伯。”
刘长卿平静的说道。
蒋校忽然扭头道：“诶，刘~你要跟我谈啥？”
“蒋校，如果有学校返聘你当名誉校长，去不去？”
工业大有九名副校长，蒋校负责的是本科、理工类教育。
“呵呵~~”
蒋校苦笑一声：“鸿森啊，我这些年在工业大干的也不容易，早知道还不如跟你一样，不求名、不图利，在下面专心搞研究。嗨……不说了，不去，勾心斗角的没意思，好不容易退休了，再去爬火焰山，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私立大中专院校，没那么多复杂的人事关系，真的！”
刘鸿森在旁边谆谆诱导。
蒋校再次摇头：“行啦老刘，我老了，没那些争强好胜的想法了。嘿，你自己就可以去啊，还有长卿，当年也是名校读书的，去个大中专院校当老师应该没问题吧，你好好推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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