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斗兽场后，范洛伊又去逛了机甲的E区，那冷硬的巨大人形兵器仿佛无声地吟唱着战歌，歌声与时间一起消弭在无垠的宇宙里，让范洛伊不由自主地想伸手触碰。
范洛伊第一次真切看见机甲时，他才五岁，他惊呆了，机甲原来那么庞大，跟家里的模型完全不一样，好大好大，好亮好亮，他人那么小，仰着头都很难看清全貌，他被机甲上的颜色吸引，原来迷彩不是单纯的一种颜色，而是泛着荧光的光学涂层，好漂亮啊。
“哇，好漂亮啊。”他只会说这么一句，他不懂怎么表达，那样的漂亮实在太过震撼。
他想摸机甲，伸手去够，却够不着，他着急，使劲拽着父亲，整个人都要探到护栏外面去了。父亲抱他进去，让他触摸了机甲，那冰冷的触感他永远无法忘记。
父亲问他：“小伊喜欢吗？”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那小伊长大了，跟爸爸一起造机甲吧。”
“不要。我要开机甲！我要开爸爸造的机甲！就这台！爸爸，给我开！”
范洛伊收回了手，也将神思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
晚上回家范洛伊依然处于一种亢奋的状况，所以他拉着肯特开了一局拟战，1V1格斗，带肯特打组队那太欺负人了。
肯特是灰鹫的雇佣兵，单人作战能力甚至超过大部分第一作战部队的人，只不过他的日常训练里基本没有机甲和星舰驾驶这一类，论综合评分最多b级。
虽然肯特是beta，但是力量上绝对碾压范洛伊，让他打的很辛苦。范洛伊抓到空隙擒住肯特的手臂，用了白天拟战时候的那招，压住肯特的肩膀，但是肯特的力气比他大，一下没压住，下一刻肯特一个扫腿就把范洛伊掀翻过去。
范洛伊拽着肯特的手臂，借力跃起剪刀腿锁住肯特的脖子。肯特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抬手臂护住脖子，不让范洛伊锁死，他臂力可大，范洛伊小腿虽然勾住了，但锁不住，他想把肯特掀翻，还是力量不足，肯特稳如一座山。范洛伊倒挂在肯特身上，跟他僵持了一秒。
肯特直接把范洛伊当小鸡仔一样整个人提溜起来往地上摔。范洛伊知道要倒霉，索性放开了双手，迅速从大腿上抽出匕首刺伤肯特的脖子。肯特反应及时，刀刃划过他脖子皮肤的一瞬间，他把范洛伊扔了出去，只是破了皮，不是致命伤。范洛伊后背重重砸在地上，滑出去半米他才翻身跳起来。
“不打了不打了。”肯特喊停，“我就说当初不该同意你使用武器，欺负我赤手空拳。你身上要是有枪，我不直接被爆头了？”
范洛伊呵呵一笑：“不是你自己瞧不起我，当初还说站着不动让我一只手，随便我打的呢。”
“……幸好是在拟战游戏里，要是在训练室，我这就见血了。”
范洛伊结束战斗，从拟战驾驶舱里出来，忍不住摇头，嘀咕了一句：“瞧着差不多的东西，卖得还巨贵，跟UNx实际操作手感差太远。”
肯特从范洛伊身边的另一个驾驶舱里出来，刚好听到这句，随口就接了一句：“嫌弃手感不好，那直接去训练室过过招。”
言下之意，范洛伊欠揍，他奉陪。
范洛伊雇佣肯特的工作范围除了保护雇主生命财产安全，还包括了格斗训练。最开始肯特接下这单生意时，好奇问过为什么，是不是范洛伊不信任他的能力，范洛伊的回答是，习惯挨揍，才能去揍别人。弄得肯特一度觉得他是个疯子，谁没事喜欢打架？或者他到底想揍谁？
“我明天回路家，身上带伤解释不了。”
肯特下手是真心黑，这么多年生死之间练出来的身手，肢体记忆快过大脑，范洛伊跟他打，十次里面十次要挂彩。
肯特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他虽然已经跟范洛伊很熟了，但毕竟是雇佣关系，该闭嘴的时候他绝不开口。
范洛伊走到迷你冰箱拿了两瓶冰水，丢给肯特一瓶，问道：“你对暴风组了解多少？给我说说。”
“是关于那个拜恩？”
范洛伊摇头：“好奇罢了。想知道联盟的绝对实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肯特没戳穿范洛伊，这人绝对不是个好奇宝宝，他做事说话都有目的，只不过分能让人知道的和不能让人知道的目的而已。
“暴风组是挺神秘的。我其实并不算了解，不过几年前有个任务跟他们遇上过。那个拜恩，那时候跟他喝过一顿酒。不过听说暴风组有规矩，做满三年就得退，算时间他应该已经离开暴风组了。”
“嗯？为什么？”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拜恩调去第一作战部队了。
肯特摇头：“我猜是因为暴风组的任务给人造成的心理创伤太大，长久在暴风组会令人迷失。”
“迷失？”范洛伊听明白了，就是疯了，是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嗯，就算我们这样的雇佣兵也不能总在一线，时不时也得去做心理咨询。”
范洛伊笑了一下：“你就把我的工作当提前退休是吧？”
肯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啊。范总这里员工福利好，又不怎么危险，当然最好不过。”
“扯远了，暴风组。”
肯特喝了口水，忍不住笑，还说只是好奇？
“暴风组还有细分，Alice、belinda、caroline、denise and Rebecca，具体怎么分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拜恩在的小队属于Rebecca。”说到这里肯特突然爆出一声笑，“暴风组的人都特骄傲，好多人都把小队名纹在身上，不明白的人一看都以为是女朋友，然后那群糙汉一起喝酒，刺青都是同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整个就是前男友面基现场，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肯特这人乍一看凶神恶煞，面无表情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小心你狗命”的警告，一旦相处之后就会发现他的性格跟长相是完全相反的，笑起来尤其憨厚，相当反差萌。
“Rebecca……还有其他的吗？”
“暴风组是军方最高机密，小道消息都不能信。”
肯特看着范洛伊，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对那个拜恩很有兴趣？”
“兴趣？”范洛伊想了想，“没有。”
兴趣是没有，他只是在做评估，合适或不合适。不过资料有限，有点难判断。
***
周六天气晴朗，是个平凡无奇的休息日。
范洛伊到路家别墅的时候，正好五点。
花园里的草坪刚刚修过，一股浓郁的青草香扑面而来。
范洛伊走进前花园，察觉到一道目光，顺着望过去就看见别墅转角的落地玻璃前端坐着一个女人，正悠闲地喝着茶。
女人看着范洛伊脸上没什么表情，范洛伊向她微微点头，也没什么表情。
走进别墅大门，路卓听见开门声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到门口迎接范洛伊：“小伊。”
“大哥。”
范洛伊的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冷，但他好歹是唤了一声大哥了。
路卓笑起来：“最近忙吗？”
“还行。”
路卓凑近了，关切地小声问：“上次，路安找你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带我见了一下腾越的太子。”
路卓看着范洛伊欲言又止。就在他犹豫的档口，仆人走过来：“范少爷，夫人请你过去。”
“好。”
路卓跟上来：“我跟你一起。”
仆人伸手稍微拦了一下：“夫人有话跟范少爷单独说。”
路卓一下脸色就僵了，看着范洛伊轻轻皱眉。
范洛伊笑了一下，转身往屋子转角的阳光房走，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夫人了。
路辛川的夫人林见遥年过五十，看起来还是三十岁的样子，青春美貌不减当年，气质端庄贵气却不是年轻姑娘能比的。
“阿姨。”
“小伊坐吧，喝茶吧。”
“谢谢阿姨。”范洛伊给自己倒了杯茶，茶的香味很甜，不是范洛伊喜欢的。
林见遥慢慢喝着茶，一边问范洛伊：“我听安说，上周你去见了见他们组里的人，有没有合心意的？第一作战部队的孩子应该都不错。”
“嗯，挺好的。”范洛伊轻声敷衍了一句。
“小伊啊，不是阿姨催你，该结婚了。挑挑拣拣好几年了，别再让你爸着急了。”
“是，阿姨说的对，我会考虑的。”
林见遥冷冷看着范洛伊，把手里的茶杯磕在圆形的玻璃茶几上，响了一声：“不是让你考虑，是让你决定。”
范洛伊抬眼对上林见遥，又听她说：“如果你挑花了眼，决定不了，那阿姨帮你参谋参谋。我听说那天原家的孩子对你照顾有加？你也挺有好感的？”
范洛伊看着林见遥，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些奇怪，原家家世太好了吧，林见遥看见他进原家会高兴？林见遥这几年一心想着把范洛伊丢远一点，给他介绍的都算是家境殷实，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远，她想把范洛伊送去其他卫星城或者殖民星，越偏僻越好，眼不见为净。
原家是正相反，原家是“显贵”。不仅是原家，他上次见的那些多少家里都有军方背景。
路安攒那个局是养父路辛川的授意的，现在林见遥又在路辛川回来之前跟范洛伊单独谈。那么，原因只能有一个，路辛川在军方需要帮助。
路辛川在军方二处任职，二处是情报部门，所以路辛川做什么、甚至行踪大部分时间都是保密的，连家里人都不知道。
林见遥虽然从来没有过分的表现，但范洛伊知道她很讨厌自己，自从他踏进路家的那一天开始，林见遥就刻意地忽视他，只当他不存在。所以她也不希望范洛伊结婚的时候，顶着“路家养子”的身份，只希望他滚远一点，原地消失。
林见遥看范洛伊一直不回应，又开口说：“我听说你的公司在竞标UNx的项目？”
“……是。”肯定又是路安说的。
“这个财年的公司税务你们公司应该已经报了吧？”
“……是。”
林见遥盯着范洛伊，说：“我会跟我哥那边打好招呼的。”林见遥的哥哥就是伦萨的税务局副局长。
范洛伊的公司合法经营，税务账目都没问题，根本不需要林见遥多管闲事。但如果林见遥存心跟他过不去，卡他税务，非要进行调查，他在UNx的投标就一定会受到影响，如果在竞标结束前，针对他公司的调查没有结束，他的投标就会作废。
“……”范洛伊看着林见遥默默压下怒意，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阿姨。”
“好好做吧。事业是要紧，但结婚更重要。”
“是，阿姨。”居然威胁他，看来这次结婚是糊弄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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