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走在潮湿的田野中。
旷野的风很冷很刺骨，吹得他脸如刀割。
今日低着头，往镇中心医院走去。
他记得，之前吴天师和他说过，他的「灵运苑」在城南市场附近，与镇中心医院也很近。
他必须要离开家，要去找吴天师，要去找爸爸妈妈。
天空阴沉，堆积着铅笔画一般的密云，似乎比昨天又低矮了很多，钝重地压下来。
像潮湿长了黑霉菌的棉被。
林七走得很快，但是他脑海里不断闪现昨晚的画面：
爷爷林富贵，突然好像得了疯狗症一般，猛然扑向自己，卷起他的衣服，对着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林七感觉到了一阵刺痛，而且感觉自己温热的血液，不断地被林富贵吸食。
然后，他就晕厥了过去。
直到今早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仔细地查看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处是有两个红色的伤痕，但是看起来只是像被锋利的东西擦伤留下的痕迹。
“怎么看，都不像是牙齿咬出来的牙印。”
所以，现在的林七，觉得昨晚在家里看到爷爷林富贵，只不过是一场梦。
林七很快就来到了镇上，问人找到了城南市场，然后又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吴天师的【灵运苑】。
林七问了好几个人，问【灵运苑】在哪里，结果很多人都不知道。
最后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指着林七身后的一个摆满春联、红灯笼等等物品的店口，说：
“那，就是那里。”
林七看着门口随风飘荡的红色春联，还有各种喜庆的新年物件，有种“春节还没有到来”的错觉。
“除夕已经过了，为什么吴天师的【灵运苑】还摆着这么多卖不出去的春联门神之类的东西？”
带着这个疑问，林七走进【灵运苑】。
这是林七第一次来找吴天师。
里面的吴天师听到脚步声，兴高采烈地从里面房间走出来：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咦？细纹仔，怎么是你呀！”
林七看着眼前的吴天师。
吴天师穿着一件红色的中山装，上面印着金色的铜钱图案，显得喜庆。
他把胡须剪掉了，头发也修剪过，显得精神抖擞，活力十足。
“坐坐，细纹仔，怎么主动来找我呀。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的。叔叔，你怎么现在还卖春联？”
“哈哈，配合一下节日气氛嘛！过来坐，过来坐。怎么了，细纹仔，想拜我为师，学我的本领？”
林七摇了摇头，说：
“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对，有前途！”
吴天师拍了拍林七的肩膀，突然面色变得凝重。
“细纹仔，你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吴天师本想说遇到了什么鬼怪衰运，但是一想到正大过年的，不能说这么严重的话。
“是的。叔叔，我这两天夜里，都看到了我的爷爷。”
“你爷爷——”
林七说：“我爷爷呀，开了砂石场的，去年他已经不在了的。”
吴天师眉头紧蹙，思忖片刻，说：
“先不说这个。我先替你测一个字吧。”
林七这一次，没有拒绝，他说：
“是我写，还是我抽你的那些纸卡片？”
吴天师从旁边拿出纸和笔，放到桌面上，说：
“写一个你脑海中出现了第一个字。”
林七想都没想，写下了一个【月】字，说：
“我想问疾病。”
之所以第一时间写出【月】字，是因为他昨晚看到爷爷林富贵眼睛里面出现的那些黑色的笔画，其中有一个【月】字。
“【月】字，月有圆有缺，凡事有盈有亏。”
“在上弦月时间段写【月】字，是为大吉；如果是下弦月时期写【月】字，有缺角之憾。”
“细纹仔，你知道上弦月，下弦月是什么时候么？”
林七摇了摇头，这种天文地理知识，他还没学过。
“现在春节时期，大概属于上弦月时期。也就是说，你写的【月】字，是吉利的象征。”
“如果问的是疾病的话，现在已经上午，虽然外面乌云阴沉，但是也至少是个有日头的时分。”
“【月】加一个【日】，是【明】字，暗示一切事情，将会明朗，有光明之势，暗示可痊愈。”
林七插话问道：
“如果我是问运气呢？”
吴天师摇摇头，说：
“【月】字，如果是问运气或者婚姻的时候，解字的结果其实都是不太好的，因为【月】字，都是欠合、欠明之象，所以多主不吉，又或者说是运气不顺畅。”
林七又在纸上写了一些笔画，说：
“叔叔，这些笔画，可以和这个月字，组成什么字？”
吴天师看着林七写在白纸上的一些钩，一横，一竖，凌乱得好像弄乱的线头。
他看了看，怎么也组合不出一个字来。
“细纹仔，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应该组合不出来，一个汉字吧？”
林七将昨晚他看到林富贵的眼睛呈现出来的笔画事情，告诉了吴天师。
“这，这不会那么猛吧？”
吴天师道：
“林七，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林七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个问题。
在乡下，林七从刚懂事起就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这种撞鬼的故事了。
每一个说这些故事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是真的，但是最后问是不是他亲眼所见，这些人最终回复的是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亲戚，又或者邻居发生的事情。
所以，没有人真的遇到过。
林七更小的时候，在黑叶榕树下，听到村里的一个在镇上跑拉货的大爷说过一个故事，最令他印象深刻，并且害得林七连续几天做噩梦。
这个人说的这个故事，说是某一天，他一大早开着拖拉机从镇上回来。
当时还是早晨，太阳还没出来，山间也是灰蒙蒙一片。
他早上回来时候，买了一块五花肉，用稻草绑着，吊在驾驶旁边的位置。
当拖拉机开到埋死人的一座坟场大山的山脚下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老汉长期在外跑拉货，自然也是见多识广，胆子被养得挺肥大的。
他立刻扭过头往右侧方向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差一点就把拖拉机开到旁边田沟里去了。
只见他旁边的副驾驶位置，坐着一个穿着白长裙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脖子是空的，没有头颅。
而她的头颅，被她双手抓着，高高地举起来，举到摇晃着的五花肉旁边。
她的断头，在咬着这一块五花肉。
这“吧唧吧唧”的声音，正是这个头颅在吃着五花肉时候发出的声音。
这大汉浑身颤抖，但是还是非常坚强地把拖拉机开离开那坟场。
不过回来后发病了一场，好几个月都元气没有恢复。
……
林七当时混在一堆老人家里，听到这个故事后吓得半死。
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个无头的女人捧着自己的头颅在吃五花肉的画面。
……
昨晚，以及前晚，他都看到了爷爷。
可是，现在白天的时候，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又觉得不真实，似乎是做梦。
只是因为这个梦太真实了，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所以苏醒过来后，觉得是亲身经历了。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突然反问吴天师：
“吴天师，你是做这一行的。那你信不信呢？你应该遇到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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