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莫闻言，眼皮陡然一跳。
他神情无比复杂地盯着不远处的舟泽，对方遗世独立般站着，气场已然今非昔比，目光中不见了从前的怯懦畏缩，只余下坦荡淡定。
这，还是那个舟泽么？
怎么才半个月不见，一下子变化便这么大，发生了什么？
舟莫不知不觉皱紧眉头，他的唇角动了又动，最后只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舟泽，父亲让我善待你，但你自己要有分寸。”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和舟泽之间那些纠葛破事。
分明是他的父母造孽，而自出生以来便在舟家长大的他，同样也是受害者，凭什么那些要报应到他的头上，舟泽更不应该针对他。
他可从来没有什么对不起舟泽的地方。
舟莫心中冷意蔓延，不欲再与舟泽多言，便摆摆手。
朝自己那些朋友们道：“好了算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用那台机子也一样能打好游戏，走吧，别浪费我们自己的时间和心情。”
一番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隐忍大度。
起初怀疑舟莫才是假少爷的人们，也都打消了这猜测念头，纷纷认定舟泽是撒谎、想要混淆大家视线。
再看向舟泽时，他们的眼神便又变回了原本的看不起。
而舟泽在这个时候也终于确定了，他穿的这本书里的主角舟莫，根本不像表面形容的那般清朗善良，反而……呵。
那他可就下手不客气了。
舟泽在舟莫转身后，似笑非笑地也落下一句：“因为是假的，所以连争辩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真实出身，所以连自己亲生父亲是谁都认不清了，真可笑啊舟莫。”
话语中的机锋尽显，且句句扎人，舟莫顿时面色失血。
但他暗暗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率先沉不住气发怒的是舟莫的狗腿子，“舟泽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莫哥懒得和你这个疯子计较是脾气好，我脾气可不好！”
“关我什么事，我看你脑子也不好。”
懒洋洋地回怼完，舟泽又病弱地咳嗽几下，“对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可别一时失了智动手，不然我保证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不知何时起，弱柳扶风、精致易碎的少年，眉眼看上去愈发漂亮惊艳，可他说的话，绝对丝毫不示弱，甚至和他的游戏打法一般，盛气凌人，赚足眼球。
“草，这么霸气，不可能是个假的啊。”
“我也觉得，舟莫是什么人啊，从来不受气的主儿，如果是真的，难道还会含糊避让？”
“话是这么说……可这个舟泽，也太差劲了吧，舟家的血脉居然沦落到‘遥北’里面去当混子，说出去都丢人啊！”
“就是，舟莫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动点脑子吧！”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即便刻意压低，也仍旧能清晰入耳。
舟莫听得心烦气躁，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难道承认？不，不可能，他也是调包的受害者啊，凭什么他要被迫当众出丑！
可不承认？万一让父亲知道了，父亲一定会多想，若是对他生出嫌隙就不好了。
舟莫进退维谷，只能假作听不见舟泽的一再逼迫，不停催促他的朋友们离开。
但那群人平日里跟着舟莫，早已被“舟家少爷”这个光环一同眷顾着，得到了诸多好处，就连派头架子都变大了许多。
现在听着舟莫被这个他们鄙视的舟泽一再压制，他们早已愤怒难耐，要按照往常，他们早就动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哥今天居然这么忍让！
“莫哥，让我去教训他一下就老实了！”
“是啊莫哥，他都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这怎么能忍？！”
“莫哥……”
闭嘴啊，一群蠢货。
平常都是在没有旁人看着、没有监控的时候，他们才能那样胡作非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还想着给人落下话柄。
究竟有没有一点脑子啊？
舟莫差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好在他理智尚且余存，他深呼吸一口气后，正要开口，便又听见舟泽微笑着，对那些看热闹的人们说：
“你们很好奇是吧，其实真相很简单，舟莫的父母不舍得自家儿子受罪，把我和舟莫从小调包，让我代替舟莫过了他本应该过的苦日子，舟莫则一直留在舟家享福。现在这行径被发现，舟家自然把我接回来了，这样说应该很好懂吧？ ”
舟泽话音彻底落下的那一刻，全场都陷入了难得的寂静。
包括一直跟在舟莫身边耀武扬威的那群人，也都震惊了——他们可从来不知道这档子事啊。
舟莫不是说……这个舟泽是舟父看着可怜带回来的么？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打量的视线投向一直试图回避的舟莫。
而与此同时，二楼观望的两人里，更为冷清颀长的男生不易察觉地垂了垂漆黑眸子，其中幽邃如流淌有暗河，令人无法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这次来放松，竟然还能看到这出好戏啊，队长。”旁边三大五粗的男生极力压低嗓门，戏谑道。
他是队里打上单的，专玩血厚的坦克位置。
而身旁便是他们wick的队长，神一般的人物……不过队长平常从来不爱看热闹，永远是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不染凡尘的模样，今日怎么忽然看起戏来了。
憨厚男生摸一摸自己后脑勺，有些迷茫，但也没有来得及多想。
因为底下“战况”更激烈了。
舟莫终于是忍不下那些贬低与议论，回身过来，双目微微发红地怒瞪着舟泽，委屈冷声道：“舟泽，我也是受害者，不会比你好受半分好吗？！”
舟泽不为所动，甚至嗤笑，略微歪头，“享受了十数年荣华富贵、家慈子孝的……受害者？”
舟莫脸色更加难看。
而其他人也一下被带回节奏来，“是啊，就是啊，哪有受害者这么幸福的？”
“不是吧，这，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真膈应。”
舟莫听着这些毫不客气的评价，拳头愈加握紧，“总之舟泽，世道只认实力，你即便再会卖惨，也丝毫改变不了如今你和废物无异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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