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骏的案子定了，胡陶没有多言语点点头继续忙。老吴头知道那天在标签塔胡陶和顾明朗一起便也不多管闲事。日子回到了苍白的烈日之下，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胡陶趁着短暂的太平把左乔的书看完了，和左乔聊天自然而然聊到了兴趣爱好，话剧，音乐会等等。
胡陶喜欢看话剧，工作之后因为忙再加上自己的执念他有意无意压榨着自己享受生活的权利，和每一个朝五晚九的社畜一样每天临睡前滑滑手机就当做是娱乐消遣。今天他休班，没有乱跑很听话的在家里待着，打电话问问姑姑和姜姜的近况，得知那个男人和他的新老婆没有再来，叮嘱了几句暂时放松下来。
人要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顾明朗和他聊了很多关于标签塔的内幕，胡陶已经放弃之前急功近利的计划，准备静下心来寻找自己内心缺失的那点东西从长计议。他得找到甜甜圈洞中的那个洞，他心上扎了几针勉强缝补的豁口。
他起身去给自己倒咖啡，门突然被噼里啪啦地敲响。胡陶皱着眉头走到门口贴在猫眼上瞧，邝锋站在门外脸上沾着额前的头发。
“下雨了？”
“我可没有掉进人工湖里。”邝锋很灿烂地朝胡陶笑着，“起码今天没有。”
胡陶看着楼道窗户外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的树，侧身让落汤鸡进门纠结着要不要给顾明朗打电话。
“你现在和他关系好得不得了嘛，别叫他来，我烦得慌。”
胡陶收起手机，去卫生间给邝锋找了一条备用的浴巾擦身上的雨水。邝锋穿着一件很薄的九分袖鸡心领卫衣，衣服湿漉漉地贴在精瘦的身体上随着动作拉扯。这些年他们没有交集，变化之大，在重逢第一眼根本不会联想到这是当时的冤家。那时的邝锋，不着调，恶劣乖张，扎着小揪，运动服的短裤永远有一条腿挽上一道边露出一条晒痕的分界线。而现在的他，更像是顾明朗口中的被各路势力逗弄的鹦鹉，脆得不像话。
胡陶去找了套自己的衣服搭在沙发扶手上，转身去厨房给邝锋做点热饮驱驱寒。他转身，邝锋抓住了他的手腕抬头看着他。
“这次可以给我喝咖啡了吗？”
胡陶一愣，看着邝锋不免与记忆中他跪在活动室地上抬起的脸重合。他噎住了点点头，对方便松开他的手拿起衣服去卫生间换上。
邝锋换衣服换了许久，再出来胡陶已经在洗摩卡壶。两杯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放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安静得像学校小花园浓绿的冬青叶。邝锋抱着杯子喝了一口眼泪掉了下来。
“你有去看过江卫吗？”
“……没有。”
“他爹妈不在汝城了，但是他的墓还在汝城。他们说没钱买墓地。”
“他们没钱？”胡陶的声音没有平仄，“顾全文的保护伞不是给了封口费吗？案子破了还有补偿金。”
“所以是‘他们说’。”
胡陶捧着咖啡，房间里的百叶窗和窗帘都没有拉开，灰蒙蒙的更显得窗外的雨寒冷入骨。他问邝锋是不是他买的墓地，后者点点头说自己经常去看他。
“一开始是半年，后来每个月去，再后来想起了就去，喝醉了坐出租车随口报地址报到墓园被拒载好几回……”
“邝锋——”
“我就这么坐在他墓碑前面，有时候睡到天亮。久而久之我和看墓地的大爷都混熟了，他问我这人是我什么人 。”邝锋把上唇的眼泪舔进嘴巴里，“我说这是我前男友。那老大爷还挺开明，夸我挺专情……”
“如果只是江卫的死，我不认为你会被打击成这样。”
“是，我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蛋，江卫也不是我害死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就是因为你说的话我还挺爱听的，永远那么冷冰冰的不着人情世故。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真的……”
邝锋趴在桌子上鼻尖顶着咖啡杯的把手目光涣散。他没有嗑药，只是酗酒加熬夜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胡陶绕出来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在茶几抽屉里找医药箱。
“你当时喜欢顾全文是吗？”
“……工藤新一你变回来了？”
“他对你做什么了？”
邝锋看着胡陶，眼色朦胧中仿佛又看见了一团紫色的雾，萦绕在他心头将近十年的毒雾。胡陶找到感冒药和退烧药备着，估计邝锋要在他家睡上一觉，免不了要发热，一会儿等他迷糊前再准备姜汤。
“他要杀我。”
胡陶没接话，面部表情变的冷峻。邝锋把那天和胡陶达成约定激将套顾全文话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道来，对胡陶的调查，对多杀一个人的不屑，甚至描述了他撞在背后铁盒子上发出的轰隆声是多么刺耳。年少不堪一击的骄傲和信任总是会碎的，但邝锋那一份碎得比咖啡粉还细。
“邝锋，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他应该记得，“你的命在自己手里。”
邝锋皱着眉头而胡陶却捧住了他的脸不让他别开：
“从我再遇见你，知道你是邝锋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把你和顾全文相提并论。你们不是一种人，而你为了赎罪似乎也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全力，对吗？”
胡陶的声音低沉轻柔，邝锋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他胡乱的点头，脑子里播放着那日走廊和孔思楠冲突时胡陶看着他却趴在孔思楠耳边说话的神情。他是不是不怪我了？
“我不怪你了。如果你想要的是这句话……可以带我去见见江卫吗？”
现在能让胡陶心平气和相见人也许只有江卫了吧。他痛恨自己为江卫做的事，但不后悔为了江卫而痛恨自己。他让邝锋躺在沙发上靠一会儿，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去柜子里找姜汤粉，冲好回来把睡着的人晃醒，灌下去才让人继续昏睡。
他给顾明朗发了条消息告诉他邝锋在自己家，等下要一起去个地方。顾明朗正在输入六遍，最后发来一句麻烦你了再无下文。胡陶无语，他又不会读心术，怎么就非要自己悟。
“我不敢了……”
胡陶坐在说梦话的混球边上捧着手机，光被百叶窗切割成几道细窄的线直戳在他的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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