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来来来。庆祝程苋秋同学搬入新家！”洛水举起杯子，大家一块干杯。
“顺便庆祝我们清绾考上浙大的研究生！终于圆了高中的梦想啦！”
“最后再庆祝我们大家都顺利毕业，找到工作！”
“对啊。之前一直想约大家聚一聚。不过大家不是忙着找工作就是忙着找房子的。现在终于聚一块了。”程苋秋笑着说。
清绾抿了口果汁，徐子杰帮她夹了鱼肉。“这道菜是我做的！清蒸鱼！你快尝尝！”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许清绾，期待着她的评价。“诶。你不问下我们啊？”程苋秋故意在一旁打趣道。“我们的意见不重要啦。”洛水也补充一句。许清绾尝了一块鱼肉，“还行。”她笑着说。“那就是不错的意思。”徐子杰自动补足许清绾的话里话。
“徐子杰，我们清绾现在可是研究生了。你高攀了啊。”洛水以一种清绾的家里人的语气说道。“我这不在努力吗。”徐子杰揉揉脑袋不好意思说道。
“夏老师，你待会再看手机吧。”洛水瞥了眼夏兹荣，他还在回消息。“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多事啊？”程苋秋啃着鸡腿问道。“刚开学嘛。事多一些。”夏兹荣现在在一个初中里当体育老师。温哲玺帮程苋秋拿了纸巾，帮她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你小心点。待会弄到衣服上了。”“对哦。这还是我的新衣服。”程苋秋赶紧注意起来。
“真好啊。大家都来浙江了。我们又能聚一块了。”林浩感叹道。是啊，大家原本在全国各地，毕业后却都来到了浙江，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高中的时候。
“可惜哎。廖涵没跟我们联系了。林央也没她的消息了。”清绾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刚上大一时，大家都还和廖涵有联系。但不知道怎么了，大一下学期时，大家都联系不上廖涵了。廖涵也再也没有回过长绪。林央还要等到下一年5月才会出狱。“要我说啊，唉。廖涵和林央真的有缘无分吧。”林浩吃着东西说道。
“哎呀，气氛别这么严肃嘛。今天可是好日子。大家开心点啊。”洛水安慰道。
程苋秋也点点头，“快吃快吃。”
“诶，秋。池砚，你联系上了吗？”林浩问道。
“提他干嘛！我们大家就当没有池砚这朋友好了。”洛水替程苋秋回答道。程苋秋感激地看着洛水。她现在已经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了。池砚这个名字，在她的心里已经对不上具体的人了，变成了一个符号。她似乎都要忘记池砚的模样了。
“玺哥，你努把力啊。我看好你和秋啊。池砚算哪门子大人物。”徐子杰戳戳温哲玺胳膊肘小声说道。
“知道了。”温哲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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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苋秋送走大家，关上门，看着这个新家。墙壁上挂着大家的照片。有的是平时出去玩拍的，有的是大家的毕业照。真好，大家就算过了四年也没有走散，也还有联系，都还是好朋友。所以，只要心里有好朋友的存在，就算距离再远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时间再漫长又有什么关系呢。会是好朋友的，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吧。
四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大学生活恍然一过，大家一下子由学生变成了社会人。所以成长，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随着身份的转变，连带着心态似乎也有转变。毕竟，不再是学生了。林浩在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工作，据说当下的风口就是互联网。洛水去当健身教练，程苋秋开玩笑说，等她到时也去健身一下。徐子杰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一开始被他的带教律师骂的狗血淋头，现在也还在跟着带教律师学习。清绾是大家里面唯一一个选择读研的人，她做到了当时高考后的承诺，考研去浙大。当时拟录取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替她开心。温哲玺则转行去了外企工作。程苋秋还坚持着自己喜欢的专业，继续在服装设计这下苦力。她看着照片里的大家，都那样的明媚而青春。
手机铃声打破了程苋秋漫长的回忆。“喂。妈。怎么了？”
“马上就要国庆了。你要回家吗？”程苋秋看了眼日历，居然已经9月26日了。“回的。”居然已经到了爸妈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回家的时候了。
“行嘞。爸妈在家等你啊。工作别太辛苦知道没。”
挂了电话。程苋秋想想，长大，也蛮好的。有了工作，就有了经济自由。这样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以往上大学的时候，会舍不得回家的路费，所以只有开学和期末的时候才会回家，节假日什么的，都不会回家。一年中见到父母的时间可能也就寒暑假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可以自己承担自己的路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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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哲玺下班后顺路去接程苋秋下班，“你国庆回家吗？”他问道。
“回啊。你呢？”
“我们外企不放假。只有周末休息。”温哲玺叹了口气。
“没事。我们就算放国庆也要调休。”程苋秋安慰道。“待会去我家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行啊。”
两个人去超市买东西。“这个好。还是这个好？”程苋秋在比较哪个橘子更好。“离了我。你可怎么办啊？这个更新鲜。”温哲玺揉揉她的头发说道，走过来帮她挑橘子。“好吧。我看不出好坏嘛。”程苋秋撇撇嘴。她确实觉得自己有时候蛮依赖温哲玺的。不过可能是习惯吧。她似乎习惯了温哲玺在她身边了。在她纠结选哪门课的时候，他会帮她做决定。在她纠结怎么设计时，他会带她去找灵感。在她担心挂科时，他会安慰她。在她焦虑工作时，他在。他总能给她很多有用的建议。有时候程苋秋会觉得温哲玺不像同龄人。他比她想象中要成熟许多。后来，温哲玺和她说，是因为父母去世的早，所以独立得快，成熟得快。
“这对杯子好看。”温哲玺把一对杯子放进购物车。“啊？”程苋秋一看，是一白一蓝的杯子。“你想要什么颜色？”他问道。“我，蓝色吧。”
“这是我们新上架的情侣套杯。很热门呢。两位好眼光哦。”售货员走过来夸奖道。
“我们。”程苋秋本想解释她和温哲玺不是情侣，温哲玺拉住了她，“我们也觉得很好看。”他回道。
“你刚才怎么不解释一下。”结账后，程苋秋问道。
“解释什么。反正早晚是的。我志在必得。”温哲玺浅笑。“喂。温哲玺。”程苋秋拍了拍他。
温哲玺是在大四毕业去重庆旅行的时候和她告白的。那天晚上，大家吃着烧烤，趁着兴致开了酒。程苋秋喝了一杯有些头晕，她靠在阳台吹着晚风，重庆的夜晚是迷人的，带着眩晕的。她就在这样的眩晕中，感受到温哲玺拿着酒杯走了过来，和她并排靠着栏杆。
“好喜欢重庆啊。”程苋秋张开双手感受着重庆的气息。结果因为有些醉酒，没站稳。温哲玺扶着她，“小心点。”他提醒道。
“你喜欢重庆吗？”她转头问道。
“你喜欢，我就喜欢。”他看到晚风吹起她发丝，他伸出手，帮她理好凌乱的头发。
“什么你喜欢，我喜欢的。”程苋秋脑袋晕晕的。
“没听清？”温哲玺温柔好听的声音在她耳朵旁响起。“我喝醉了。温哲玺。你也喝醉了吗？说话这么小声。”她撑着下颚不满地说道。
“程苋秋，是，我喜欢你。这次听清楚了吗？”他看着她说道。
“你喜欢我？”“嗯。”
那天的夜晚，程苋秋觉得重庆的风太大了。
第二天，她故意装作喝断片了，温哲玺问她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避开了这次告白。依旧和他是朋友。
她想，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走啦。想什么呢？”温哲玺拉起程苋秋的手上了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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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苋秋和洛水她们一块回了长绪。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巷子。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走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啦。”三个人在巷子口分别，走进不同的巷子。
程苋秋看到了熟悉的樱花巷。阳光正好，安静的巷子像个沉默的老人。她在小卖部买了只雪糕，“哟。程姑娘回家啦。”“嗯。”
到了楼梯口。程苋秋看到那辆满是灰尘的旧单车，轮胎已经扁了。无论怎么看，都是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的单车了。她提着行李箱上楼。
“这家户型还不错。”
“这家人怎么就把它卖了啊？”
程苋秋听到对话，她以为又是哪家要卖房子了。这几年，这栋楼搬走了一些人，又来了一些新的人。她抬起头，看到要买房子的是池砚的家。
“怎么？他家的房子，也要卖吗？”程苋秋把行李箱放下来问房租中介。
“对啊。”中介说道。
她看到房间内，熟悉的模样。卖房子？难道池家的人回来了？“请问，是这家屋主联系你们的吗？”她赶紧问道。“不是。是个年轻小伙子。”中介说道。
那么一瞬间，程苋秋觉得脑袋似乎有烟花在炸开。“那，那麻烦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们以前是邻居。”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记录电话号码。
中介看到她颤抖的手，“不好意思。我们有权利保护户主的信息。”他尴尬地拒绝了。“妈妈。这里有个信封诶。”一个小孩拿着一封信跑了出来递给他的妈妈。“啊？什么信啊？”
信？
程苋秋走进房间，看到那个中年女人手里的满是灰尘的信封。“这是哪里找到的？”她问那个小孩。“就花盆底下啊。喏。这棵仙人掌都还活着呢。”小孩指了指那盆仙人掌。那盆，是她送给池砚的仙人掌。“不好意思。这封信。应该是给我的。”
拿到那封信的时候，程苋秋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怪外的快。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紧张过了。除了考试，除了八百米体侧外，她就没有这样心脏狂跳过了。
“哟。小秋回来啦。”程妈看到程苋秋打开了门。
程苋秋直奔回自己房间。打开信封。看到信纸第一行“给程苋秋。”这四个字，她想自己或许已经错过了五年了。
给程苋秋。
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一件突然的事情。我要离开这里了。我爸出事了。我们不能继续再在这里生活了。这个消息也是我才收到的。爸妈已经替我办好了转学手续了。这一切都太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告别。爸妈让我不要联系你，因为你在集训，突然和你说这件事，你肯定会受不了心态崩溃的。所以很抱歉。我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我的脑子现在很乱，家里的事情似乎也很棘手。和你分别，也让我很难接受。我曾经和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看来，失约的人，是我。对不起。程苋秋。
我不能再和你打电话了。我需要新的电话号码了。爸妈说继续和你们联系，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所以很抱歉。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你一直没和我说，你想考哪所学校。我也来不及问你了。我们约定在北京见吧。这是我唯一能确定我们都知道的地方。我会去清华。我在清华等你。一直等你。
最后，我想和你说，我喜欢你。程苋秋。
如果有幸，你能看到这封信，那说明我们就要见面了。很期待和你再次见面。
池砚。
很简短的一封信，笔迹也有些潦草。看得出是在很着急的情况下写的。程苋秋立马拿出手机，定了去北京的飞机票。“妈，我得去趟北京。先不回家过国庆了。”她站起来，推着行李箱出来客厅。
“怎么了？这不是刚回来吗？”
“有点事。先走了啊。我去赶飞机了。”
程苋秋打开门，看到对面的门还开着。
“别买了。这家屋子闹鬼呢。每天晚上都有女人哭的声音。蛮恐怖的。”她故意大声说道。
“啊。这么可怕？”那个中年女人惊讶地说道。
“不是。怎么会呢。”中介赶紧摆摆手。
程苋秋噗嗤一笑，提着行李箱下楼。她觉得自己的脚步轻快了不少。虽然这封信，迟到了五年。但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站在楼梯口，她抬头看到头顶的太阳，比以往的时候似乎都要更加炽热更加耀眼了。她是不是有点冲动？她感受到自己热烈的心跳，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出发！”“出发！”。
在过去的五年里，她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憧憬的心动。她想，这并不冲动，她是去赴约。赴一个五年的约。她抬起脚步，往前走。是的，她要出发！她居然没有想到或许池砚就在北京等她，毕竟那是她曾经唯一和池砚约定的城市。
这时洛水打来电话，“待会要不要回一中看看老师？”“不了。改天吧。洛水。我要去北京找池砚了！我知道他的消息了！”程苋秋大步向前，眼里带着光。“啊？”洛水在电话那头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她问道。“池砚给我留了一封信。我现在才看到。”程苋秋笑得灿烂。“那去吧。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支持你！秋！”
洛水和清绾说了这件事。“啊？真的吗？池砚真的在北京等秋吗？我怎么有点感觉不像真的。”清绾感叹道。“让她去一次也好。”洛水说。“那，我们要把这件事告诉温哲玺吗？”清绾皱着眉头。“不说。”洛水作出了决定。她知道，如果温哲玺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会过去北京的。
-
程苋秋在机场等待着，她手里握着那封信。她已经不知道把这封信看了多少次了。她确信这是真的，这不是梦。可，她突然想到，万一，他已经毕业了，不在清华了，怎么办？她不就扑空了吗？万一，找不到他怎么办？就算，就算，见到他，要该说什么呢？见到他，又能改变什么呢？毕竟五年没见了。她已经在浙江工作生活了。她不可能为了他去北京的。她喜欢浙江，这里有她所有的好朋友。见到他，该怎么开口问他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见到他，该如何相处呢？当初分别时，大家都是年少，现在，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心境，是否还和年少一般呢？她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都不知道。
广播宣布开始登机。
程苋秋坐在椅子上，却没有起身。她该去北京吗？她会后悔吗？一开始收到这封信的惊喜和期待已然变成了迟疑、不安。去了北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她想。她为什么要去北京找池砚呢？是因为她年少的喜欢吗？可那份喜欢，现在还在吗？这大学四年里，池砚早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人了，而只是程苋秋年少青春里的一个代名词了，它已经是一种符号了。他或许依然那般耀眼，那般优秀，依然那般万众瞩目。她呢？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了。既没有去成北京，也没有任何的大成就，只是过着她平凡又平淡的生活。这样的她，还是如同五年前的那般，灰溜溜的。这样的她，真的可以去北京吗？北京，与其说是她和池砚的约定，不如说是困住她的城。
因为她没能去成北京，没能去成北京，是她太差劲了，所以显得她那么不配去北京。
她第一次逃离了，是她主动地逃离了北京。
所以，可以去北京吗？
程苋秋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很澄澈的蓝。北京的天空，也是这样的蓝色吗？她攥紧手中的机票，站了起来。去吧。去一次北京。去看看那个曾经你和池砚约定的城市到底是怎样的。她对自己说道。
飞机起飞时，程苋秋靠着窗户在想什么呢？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随着飞机的起飞也像腾空起来了一般，悬着的心在空中漂浮，因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所以只能一直不停地飞，时不时遇到气流还会颠簸着，七上八下。她想自己终于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跳了。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伴随着她整个飞机旅程。旁边的人已经在打瞌睡了，她却毫无睡意。她十分精神，精神到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值国庆，北京一定很多人吧。他这五年，不联系她，也不来找她，到底为什么呢？他在清华学什么专业呢？他有没有看北京的阅兵仪式呢？
程苋秋感觉自己想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飞机落地北京时，已经晚上10点了。程苋秋找了个酒店住下来。和洛水、清绾报了平安。她现在感觉到很累了。大概是在飞机上胡思乱想太多了。
洗漱完出来，她看着窗户外的夜景。这就是，北京的夜景吗？池砚，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四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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