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茂有点紧张，他其实并不知道太多，但他还是能说出个大概：“就是活血化瘀，治疗跌打损伤之类的的吧。”
陆巡笑道：“差不多，而且马钱子在北方人家的家里并不多见，若不是专门买来治疗疾病的，或许根本不会出现在寻常人家的家里。”
“他们家的话，好像是那个凶手的老母亲吧，我记得那个老妪好像就是腿脚不便，马钱子用来治风湿好像也有奇效。”
曹茂这样说，可是又转念一想，“不对啊，马钱子是给老妪治病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母女的肠胃里呢？”
陆巡说：“案发当时，嫌疑人是一直在家吗？”
“不是的，他那日正好从外地回来，说是忙完了一段工程，回来看望妻女之后，原本还打算回去做工的。”
陆巡说：“马钱子这种药呢，虽说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骨折肿痛，风湿麻痹这类症状的，但是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吃这种药可以生儿子，只因马钱子有‘马上’‘得到’‘儿子’的意思。”
曹茂闻言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不禁汗毛倒竖，无比惊骇地说道：“莫非，凶手其实是那个瘸腿的老妪！！”
陆巡点点头，曹茂倒是聪明，一点就通。
他猜的没错，凶手的确就是老妪。
媳妇何等贤惠，何等尊老爱幼，老母亲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无奈她那儿子常年在外，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却没有半个男丁。
眼看女儿已经十多岁了，儿媳妇的年纪也越来越大，老妪是急在心里，有苦难言。
更何况邻里也都会嘀咕为什么这对夫妻没有再要一个孩子，是男人不行，还是女人有毛病，等等诸如此类的传言更是令老妪无法忍受。
于是她便寻了个民间偏方，听说吃了由马钱子、红枣、花生熬成的粥就会有奇效。
所以老妪便将自己治腿的马钱子拿了出来。
为了保证药效，她甚至将所有的马钱子一股脑地全部倒了进去。
而这可怜的妻子和女儿则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下这碗毒粥。
其实这原本只是给妻子准备的，但女儿因为嘴馋也喝了不少，这才导致两人双双殒命。
回来之后的丈夫发现两人已经死亡，而老妪呢，却只是说她们两个人睡着了，让丈夫把女儿带到一边，赶紧和妻子行房。
丈夫一问之下，才知道老妪将治腿的马钱子当求子的药给妻女服下了。
他痛苦不已，但是却又不忍心糊涂且年迈的老母亲入狱受罪。
他便是在这番双重的痛苦的折磨下，选择了一力承担所有的罪名。
这便是这个案子的真相。
曹茂听罢久久无法平静，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
陆巡说道：“这个丈夫，已经问斩了吗？”
曹茂说：“没有，这案子发生的时间点，有点，有点巧，就是在玄天观开始发生命案的时候，所以我们的人都没空关注他，他现在还在大牢当中。”
陆巡说：“这样啊，那我的建议是以证据不足为由把他放了吧。”
“可……如果要逮捕那个老妪，这个无辜的孝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沈亦梁说道：“你没理解陆兄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男人和老妪都是无罪的，这案子或许是因为误食，或许是因为外人入侵，但总之，丈夫和老人，都是无辜的便是。”
曹茂恍然大悟，“如此甚好。”
陆巡却摇头叹息道：“如此只是不会更糟，把马钱子当成求子的良药，这种愚蠢无知却又害人害己的思想观念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从人们得脑子里消失呢。”
沈亦梁说道：“或许等到某一天，男人不需要再为了赚钱养家离开家园，女儿不再会因为生的是女儿而被鄙视，老人也不需要为了担心一些没有必要的烦心事而烦恼，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陆巡忍不住打趣道：“老沈，你还真是个理想主义者啊。”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会有那么一天的。”
曹茂说道：“可我还是担心，如果有多事的邻里街坊，他们应该还是会议论吧。”
陆巡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他回去之后一定会带老娘离开这里去打工的地方生活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曹茂点点头，逃避虽然很没面子，但是的确是会过得好一点。
曹茂扭捏地对陆巡说：“陆公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
陆巡说：“只要不是借钱，别的事我们都好商量。”
……
曹茂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他说：“我其实是想拜你为师，学习断案的技巧，可我又怕你不方便，所以才不知如何去说。”
陆巡挠挠头，“这的确是个特别好的主意，毕竟我这个师父不太敬业，你可以去拜狄大人为师啊，他的能力完胜我的。”
“这我知道，可是狄大人毕竟日理万机，我，我更怕……”
陆巡的笑容戛然而止，“等一下，你的意思是，狄大人的确比我强，还比我忙，对吗？”
曹茂看到了月光下陆巡那炽热的眼睛，“啊，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也觉得……”
“好，你这个徒弟我收了！！”陆巡赌气似的说道。
曹茂很高兴。
沈亦梁也笑了起来，“现在你就是我师弟了，乖，以后要听师兄们的话哦。”
曹茂的笑容也戛然而止，等一下，师兄，们？
沈亦梁掰着手指数道：“大师姐是狄飞燕，大师兄是武攸绪，我是二师兄，你是三师弟。”
曹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高攀了的感觉。
陆巡等人来到靖恭坊后，便被这街头巷尾的热闹景象给震撼到了。
坊内之繁华热闹的程度，竟然丝毫不比东市或是平康坊的差。
曹茂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灯红酒绿的，俨然就是除了东西两市之外的第三市了，他们都喊这里叫做白日城。”
不唤作坊，而是城吗？
好大的口气。
陆巡问：“杨雄人在哪里？”
曹茂说：“我们不需要知道，因为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其实从他们踏入靖恭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了。
而曹茂话音未落，就已经有两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年轻人来到了三人面前。
“白日城欢迎三位贵客大驾光临。”他们恭敬地说着整齐划一的话语，“请三位将随身的武器交出来，暂由我等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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