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人太多，不可能把伺候过之前皇帝的底下人都砍了，也没必要。
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是前任皇帝的心腹。
他们在宫里也只是干好自己的差事而已。
正如孙福儿所料，郑嬷嬷他们几个人就在放出宫的名单上。
至于周经、王琏平那等脑子灵活的，在宫里耕耘了多年，就去找了关系，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虽然周经他们经过此事之后，去的是犄角旮旯的地方，前程肯定大受影响，但总比出宫要好。
到底太监不比宫女，要是没攒什么钱，出宫就是一个死字。
毕竟宫女出宫，年岁不大的可以嫁人，那些年纪大的可以做别人的教养嬷嬷。
不过也有一种宫女例外，就是伺候过那些倒了霉的嫔妃们的宫女是没有人要的。
会嫌弃她们晦气。
到底人家想要的是个好彩头。
胡瑞是个木头，估计是不会找关系留下来的。
他出来就没用了，只能靠着积蓄过日子。
等他积攒的钱花完了，就只能露宿街头。
而郑嬷嬷、安音几个一直是贴身伺候孙福儿的，牢牢地打上孙福儿的烙印，上头也是不想留她们的。
但她们伺候的孙福儿对外是在火海里消失。
所以也就属于那种晦气的人。
她们就算有钱，想要在宫外谋生也很难。
女子在外艰辛。
要是没人护着她们，是有人敢直接明抢她们手里的银两的。
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指责她们的钱来路不正，然后再把她们发卖到更糟糕的地方。
所以，当陈明派人去带他们的时候，胡瑞他们都没有犹豫。
当然陈明派去的人没说是孙福儿在招揽，只说是先出宫的人买了个宅子，可以收容没地方去的宫人。
但芳云婉拒了：“奴婢家中有父有母，还是回家吧。”
放归的宫人有一点好，就是卖身契是还给她们自己的。
也就是说，芳云是自由人了，也就可以嫁给同样是自由人的良民。
而且她父母都是秦国公府的下人。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他们护着，想必将来的日子并不难过。
于是，几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芳云拿着包袱，敲响了秦国公府的角门。
开门的小厮道：“你是谁？”
芳云道：“我是大房大太太身边宿妈妈的三女儿，我爹宿长文在大老爷身边伺候。”
秦国公府的规矩，卖了身的下人们都是住在府里的。
芳云的父母都是在大老爷、大太太跟前得脸的人。
提到他们两个，小厮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芳云姐姐呀！”
“芳云姐姐不是进宫去伺候贵人了吗？”
芳云道：“回来了。”
她顺手递给小厮一个碎银子。
在宫里，芳云没地方花钱，便攒了不少体己。
哪怕是她最近被人敲竹杠，被人抢了许多，也能剩下一些的。
就比如她现在的这个包袱，就是宫里的料子，放出去能换不少银子。
小厮捏了一下碎银的份量，笑容越发真了：“宿伯、宿妈妈跟着大老爷、大太太去行宫那边了。你大姐如今也是妈妈了，是吴妈妈，在大奶奶跟前伺候。你大姐夫吴俊、二哥宿楼也跟着去了行宫那边。哦，你二哥还没娶亲，等着上头分派呢！”
一旦卖身为奴婢，那世世代代都是奴婢了，得一直为主人家做牛做马。
芳云道：“那能带我先去大姐那吗？”
小厮道：“这个简单。”
他把芳云带到了二门外：“里头我们小厮进不去。”
他对看门的老婆子道：“汪婆，这位是大奶奶跟前吴妈妈的亲妹子。她今儿个回来了，还请您带她去吴妈妈那。”
那老婆子一听是大奶奶跟前人的妹子，就笑了：“我这就带人过去。”
芳云的大姐吴妈妈正在陆大奶奶跟前当差。
冷不防听人说妹子回来了，她都愣了。
吴妈妈准备把人安顿在下人房。
陆大奶奶耳尖，从账本里抬起头：“可是进宫的那个芳云？叫她进来吧。”
吴妈妈不好意思地道：“大奶奶，这怎么好！都是粗人。”
陆大奶奶道：“叫起来吧！”
丫鬟们掀起帘子，陆大奶奶就看到一个温柔的美人走了进来。
在宫里几年，芳云耳濡目染，宫规学得比陆家的姑娘们还要好。
她走起路来，如扶风弱柳，但很稳，连她耳朵边的珍珠耳环都没晃动一下。
这气质可不就上来了。
当年挑人的时候，陆大奶奶就有意挑好颜色的。
这样不仅孙福儿可以用，万一哪天皇帝动了心思，皇帝也可以享用。
如今被宫里熏陶后，芳云是越发美了。
她是清丽温婉那一挂的。
陆大奶奶不由地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现在的芳云丢出去，如果不介绍，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芳云进来，行了一个福礼：“芳云拜见陆大奶奶。”
她如今是自由身，陆大奶奶就不算她的主子了，不需要给陆大奶奶磕头，而只需要行福礼。
见到芳云整个人是大大方方的，陆大奶奶就更满意了，笑道：“坐吧。”
“给宿姑娘端杯茶。”
丫鬟上了茶。
芳云喝了一口，差点把这茶吐出来。
和宫里比起来，陆大奶奶这的茶味道糟糕极了。
到底宫里的茶都是各地进贡的最顶尖的那一波，泡茶的水那是从外头运来的山水泉，喝不出一丝土味儿。
陆大奶奶这里的茶自然比不上贡品的茶，泡茶的水虽然也是从外面运来的，但也不是山泉水，而且盛茶的碗也不是那种顶好的茶碗。
所以，真没法比。
但芳云也知道自己是从凤凰窝回到了自个原来的地儿，必须要接受这种落差。
入乡就要随俗。
她微微蹙眉，但很快控制住了表情，喝了一口茶。
这也是芳云在宫里学的。
宫里主子们喝茶是为了风雅，不是为了解渴。她们不会是咕噜噜一口气灌下去，而是慢慢地品。
陆大奶奶把芳云的表情收入眼底，目光闪了闪。
是个有心眼的人。
但这心眼也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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