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何死的不是我，而是顾青？”
李天一面露愧色，道：“这个问题，我这些年一直反复在想，若死的是我便好了，若当时顾青没出城救我，任由我死在龙渊峡便好了。”
“很抱歉。”
“抱歉？”
范璎失声大笑，像是听到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得捧腹，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没笑一会，她脸色陡变，又复先前的恶毒，恶狠狠索命道：“道歉有用吗？一句道歉，就能让我的顾郎活过来吗？就能让我的仇恨释怀吗？顾郎死了，他死了！都是你害死的！我要你赔我顾郎来，我要你赔命！”
“大胆！殿下贵为太子，储君之位，未来的九五之尊！无赖疯妇念及你为顾大将军发妻，殿下才未多为难你，却非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耍疯的借口，再这般疯言疯语，担心祸及九族！”
队伍里有人坐不住了，看在范璎的身份还有李天一的态度，他们先前没多说什么，可一而再的索命之语，他们再不出声，不为太子排忧解难当缩头乌龟，可就落了个无君臣立场的口舌把柄了。
“小姐……不要胡闹了！”
良将军等顾青旧部之人急的不行，生怕李天一一怒之下真做出什么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时间，呵斥与劝言吵得不行。
“都闭嘴！”
李天一出言压下混乱场面，等所有人都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安静下来后，他才轻声对范璎道：“嫂子，很抱歉，顾青的死我的确背负莫大责任，我理应赔你一命。”
“只是，现在天下刚平，外乱虽止，内乱却仍在，遵顾青遗愿，我还不能死，并且，我答应过顾青，要好好活下去，很抱歉，我这条命不能赔给你。”
李天一说的诚恳，范璎心中的气焰稍降点儿，但这完全不能平息她的仇恨，她只是冷笑看着李天一的表演，毫不给其任何台阶下，不顾任何人的劝说，势要往死里逼！
顾青死后，她早就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了，若因此惹恼了李天一，让其动手杀了自己，反倒如了自己的愿，好在黄泉路上与顾青携手一程，也能给李天一戴上个弑亡兄之妻的罪名，污了其在史书与天下人心中的形象，消气不少。
说是逼死李天一，其实反之，她今日主要目的其实是逼李天一杀死自己，她想死，带着顾诺一起！
至于真逼死李天一，范璎有自知之明，就算李天一愿意偿命，天下人也不会同意的，她从未想过李天一会死，甚至都没想过李天一会赔她什么，她只想去黄泉陪顾青，用自己的死污了李天一！
都说妇人心海底针，范璎的恶念，在场之人除了范璎自己外，就连她儿子顾诺都没猜中她的心思。
只是，李天一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惊愕住她，也惊呆了所有人。
……
“不能赔命，那你能赔什么？”
范璎冷笑问道。
“我还不能死，这般吧，顾青曾是我的眼，是引领我的光明，如今我便将这双眼赔给你。”
李天一说得坦然，后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抽出腰间轩辕剑，平举与视线平齐，然后，缓缓抹去……
一道刺目的艳红出现剑刃之上，伴随着剧痛，李天一失去了光明。
这一双曾经千辛万苦，百般算计才得以重回归眼眶的双眼，在这一刻被李天一无情舍弃。
至此，光明再与他无缘。
他又成了瞎子。
“殿下，您在干什么？！”
“殿下，您的眼睛？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将领百官齐齐色变，场面再度失控，谁也没想到李天一会这么果断，谁也没想到，李天一竟真的愿意赔一双眼睛给范璎！
范璎愣住了，看着流出血泪的李天一，明白其是真刺了双目成为瞎子，在她眼里李天一混迹魔道，自私自利成性的形象随着这两道血泪而崩塌，这一刻，她终于改了看法，感受到了李天一心中的煎熬，也终于体会到顾青与李天一的兄弟情深，终于明白，李天一并不是顾青的拖油瓶，是顾青异父异母，却胜似血亲的弟弟！
“小姐，你究竟在干了什么？”
良将军再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头一回用怒脸面向范璎，吼道：“殿下可是顾将军最亲的弟弟啊，他可是顾将军发过誓言一生都要守护，最终甘愿为之死去的弟弟，连诺儿名字都因誓言而起之人啊。
这双眼睛，也是顾将军与殿下谋算多年，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才终于夺回的光明，是顾将军心中何等地位的珍宝？而小姐你，却这般在顾将军坟前将殿下逼得自瞎双眼，顾将军若在天有灵看见这一幕，该是多么的痛苦？
连顾将军都不舍得让殿下受到一丝伤害，为何你要这般残忍，想想顾将军身上的勋章，你还要何时才能醒悟过来？！”
连声大吼让范璎脑子一空，她不由自主回忆起顾青身上那遍布全身，大疤盖小疤，数不尽的旧伤疤，初见时，她心疼地直掉眼泪，只是顾青却抓住她的手，笑得骄傲，言明这些疤痕，都是他的勋章！
这一刻，范璎总算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错的有多离谱，一想到顾青若在天有灵，那对她失望至极的眼神，她就崩溃了。
若下了黄泉见到顾郎，顾郎怕是不会再理自己，拂袖而去了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哈哈哈，我只是……哈哈哈哈！！”
范璎语无伦次，泪流满面，也笑得力竭，她疯了。
不，或许从顾青死讯传来时，她就疯了。
最终良将军看不过去，推开挡路的士兵一记手刀让范璎暂时陷入沉睡。
藏身于人群的药婉看着李天一眼下滴落的血泪，那双眼睛愈合的速度不复曾经那般快速，有所察的她微微一叹。
众人只见双目盲，她却看出李天一的心已死。
凤死唯心死，心死了，凤就该死了，少了凤，李天一恢复的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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