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总是觉得我不应该如此祸害他，也不清楚他喜欢上的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还是真正的我。”顾昭惜有些苍凉的笑了笑，“因为我是个很坏的人。”
谢听白立刻反驳，“阿姐是天底下顶好的人。”
“那是你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坏事，也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顾昭惜看着谢听白的模样，只觉得他心性单纯。
或许是苏玉出现以后，谢听白的危机感太强，他不想再在顾昭惜面前装成乖巧的弟弟了。
“我都知道，你并不是坏人，只是情势所迫。如今，阿姐抬手放过沈家，其实沈家对你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而是不想要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若是你当真是坏人，顾安傻子一样送过来的时候，早就被你利用殆尽了，顾浅也被你送给楚远洲去和亲了，又怎么会一直在选一条最难的路。”
顾昭惜轻轻的摇了摇头，“阿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过以后，还会觉得我是个好人么？”
“母后和太子哥哥不是因病而死，而是我做的。”顾昭惜这句话如同炸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怎会如此？他听说皇帝和定国公府调查许久，一直没有明确的结果，为何……
“苏玉拒绝了赐婚，母后便将联姻一事定在了表哥白怀瑾和草原两方，正在权衡利弊，前者能够加强定国公府和太子哥哥之间的牵绊，后者能为太子哥哥争取助力，也能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场。”
“但是我不愿，白怀瑾不知道还能活到多久，嫁过去就如同被困在囚笼里，嫁去草原也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定国公府不会给我提供助力，母后也不会管我死活，而且那边父死从子，兄弟父子共妻。”
顾昭惜冷笑一声，“或许我会活下来，但是我不想要那般活着，于是我将此事告诉了二哥，也是在用这件事无形的逼迫二哥帮我。”
“二哥果然大怒，不愿意把我送去任何一处糟践。他去找了母后，母后训斥了二哥，也因为二哥的缘故，想要将我快些嫁出去。”
“二哥没有办法，只能去求了父皇。他知道父皇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对定国公府是忌惮的，一直在担心定国公府会不会危及皇位，所以他去找了父皇。”
顾昭惜淡漠的看着他，“你猜猜，二哥拿什么换了我的婚姻。”
谢听白看向她，“二哥和陛下做了约定，以定国公府的身份亲手杀掉皇后和太子，同时带兵出征，立下战功足以保护你二人，归来后彻底做一个纨绔子弟，证明再无争储之心。”
“同时，二哥也是将最大的把柄放在了陛下手里，一个亲手杀母弑兄的皇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继承大统的，到时候不需要陛下反驳，天下百姓都会阻止他。”
对皇帝来说，用一个公主的婚事换掉除去定国公府这个心腹大患，还得到一个好用的儿子，这可是在合适不过了。
“二哥和父皇交易的当天，我就在门外，从头听到尾，以后也一直在假装不知道母后和太子哥哥是如何死的，任凭二哥一个人承受着一切，连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兄长都算计了的我，还是你嘴里的好人么？”
顾昭惜背对着谢听白，问出最后一句话后，直直的看向谢听白的眼睛，不愿意错过他的一丝情绪。
谢听白没有犹豫，“阿姐就是好人，哪怕二哥知道了，他也不会怪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他一把将顾昭惜扯进怀里，“阿姐不要难过了，不是你的错，二哥会醒过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江南。”
顾昭惜把头埋在他的肩头，“如果没有办法一起去江南，怎么办？”
“无妨，阿姐决定去江南，我便跟着阿姐一同走。若是走不了，我陪着阿姐在京城里争储，二哥做不了皇帝便由阿姐来做。”谢听白没有太多的是非对错理念，他只知道自己喜欢顾昭惜，顾昭惜开心，他便也开心了。
“无论如何，我总是要和阿姐在一处的。”
顾昭惜觉得有些好笑，她明明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和谢听白交待清楚了，甚至自己这么多年来如何算计身边的人，谁知谢听白居然一点儿都没想过他也是自己的一步棋子的可能性，甚至一点怀疑都没有。
或许她的运气也不错，虽然生在皇室，应了那句天家冷血无情，但是身边遇到的人都很好。
“你先去休息吧，注意手臂上的伤不要碰水，我洗漱以后见了沈慎行就睡，你回去之前替我看看浅浅，我担心她服了太多的红鹤，对身子有损。”
顾昭惜现在脑子很乱，虽然苏玉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但是父皇动手的时机未免太早了，还是说他身体出了问题，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保证二哥再也没有机会争储？
谢听白退出去以后，特地看了顾浅，得知她无事后，亲手给她点了安神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夜无眠。
沈慎行那边没有犹豫，骑着快马回府，趁着长公主府消息没有泄露之前，安排心腹把沈家的所有老人都接了过来，此时也不担心母亲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了。
果然，族人们得知此事后怒火中烧，他们并不怀疑沈慎行话语的真实性，而且沈谨言在酒楼挑衅退婚一事早有耳闻，如今居然有胆子搭上整个沈家。
沈慎行一身剐蹭出来的伤，关注着母亲的反应，好在母亲并没有昏过去，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慎行，我随族老去开族谱，”她虽然心疼大儿子，但也知道现在重要的是整个沈家，“你马上在我们家附近置办个院子，院子里一定要做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把你兄长……把沈谨言夫妇的东西都送过去，做干净点。”
沈老夫人是感激的，她并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老太太，顾昭惜在当时受过屈辱之后，并没有对沈家做出任何打击报复的事情，如今还愿意高抬贵手，着实是留情了。
沈慎行点了头之后就去行动了，还特地去官府跑了一趟，将这件事情上报。
几乎所有人都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够让沈家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将当下皇帝眼前的红人赶出沈家。
做好了一切之后，沈慎行带着沈家几位族老去了公主府。
此时的顾昭惜已经洗漱好了，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此期间，苏玉和刑部的那位大人请她去观审南伯侯世子和上官瑶等人，顾昭惜推拒了，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沈慎行等到今夜子时，就要遵守承诺。
等外面有人传信说沈家的人求见，顾昭惜才松了一口气，沈家其他的族人跪在院子里，沈慎行得到了长公主殿下的允许，在廊下磕头。
“殿下，罪臣携沈氏族老来回禀，已经将沈谨言夫妇二人从沈氏族谱中除名，此后二人所作所为和沈家再无任何联系。”
沈慎行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沈家的其他人也对着顾昭惜深深叩拜。
“沈家所有人都感谢殿下救命之恩，自此以后，沈家愿为殿下马前卒，任殿下驱策。”
沈慎行今天这个行为除了告知顾昭惜，沈家已经彻底放弃沈谨言以外，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投诚，干脆果断的表达了要和长公主殿下同进退的意思。
顾昭惜轻笑，“本宫给你时间并不是为了得到沈家的助力，也不是在逼你们选择和本宫站到同一条船上，而是觉得若是沈家当真同罪，沈大人走到今日未免太可惜了，既然沈家如约做好了选择，那便让你的族人们回去吧。”
知道内情的一些沈家老人都吓得一身冷汗，抄家灭族的罪过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担不起的，如今长公主殿下愿意既往不咎，自然是好的，而且他们就算不投长公主，也没有其他的皇子和公主有胆子庇护沈家。
这件事的“苦主”本来是顾行简，但是如今顾行简生死不明，他们也没有办法前去探望，只能一切听顾昭惜的安排。
顾昭惜不追究，那么沈家就是平安的。刚才那句“你的”族人，沈家很多聪慧之人都清楚了长公主殿下是有意要扶持沈慎行成为沈家下一任名正言顺的家主。
他们不会，也不能拒绝。
听到顾昭惜如此开口，他们也不敢多留，纷纷告退，只剩下沈慎行一个人依旧在廊前跪着。
顾昭惜没走，他也没有起来。
良久，顾昭惜似乎叹了一口气，“过来点儿。”她向来不讨厌聪明人，更不讨厌有手段、有能力的聪明人。
沈慎行没有直接站起来，朝着顾昭惜的方向膝行了几步，但依旧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来本宫面前。”
直到听到了这句话，沈慎行才膝行到顾昭惜面前，依旧保持着下跪的姿态。
“坐过来。”顾昭惜看着沈慎行，免了他的跪。
沈慎行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缓缓的起身，小心的坐在了顾昭惜身旁。
顾昭惜打量着他身上的伤，月白色的袍子沾染了尘土和一些不太明显的血迹，想来是争分夺秒跑回去的时候沾上的，露出来的手腕处红肿了一片。
她伸出手握住了沈慎行的手腕，对方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好像受到了惊吓，但却并没有向后缩，只是任由顾昭惜掀开他的袖子，默不作声。
顾昭惜拿过一旁的药箱，给他手腕上的擦伤上药。
沈慎行有些慌乱，“殿下，使不得。”
“这么漂亮的手，留疤的话可惜了。”顾昭惜这句话说的如同像讨论今天天气一样轻松，仔细的给他上好药，“这次回去慢些吧，别再伤到了。”
给沈慎行上药以后，顾昭惜没有再让他多留，径直去寻苏玉他们了，她也该抽出时间好好问问沈谨言那位好夫人，到底是怎么想起来对她动手了。
看着顾昭惜的背影，沈慎行沉默许久，临走之前再向顾昭惜叩拜。
沈家，从这一刻开始就是长公主的了，哪怕她不要，沈家的立场也必须明确，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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