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庙村口老榆树底下，二驴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冰柜盖上嗑瓜子，几个小媳妇老妇女围着小黑板直跳脚。
\"额滴神呀！前儿个还是一块钱俩的冰棍儿，今儿咋就窜成九块九咧？\"
带着金耳环的四婶子叉腰跺脚，手指头快戳到二驴鼻尖上，\"得是穷疯咧学城里奸商？\"
二驴子斜眼一瞥，唾沫星子混着瓜子皮乱飞：\"一看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钟薛高知道不？人城里卖六十都抢破头咧！\"
说着\"啪\"地掀开冰柜，白雾里立着好几百根狗屎雪糕。
黑瘦的李家寡妇嘴撇到耳根：\"十块钱够买三十个蒸馍，够额娘俩吃半月！\"顺手扯过流鼻涕的小孩，\"走，咱不惯他这哈毛病！\"
\"哎呦喂～\"叼着烟的大军从墙角闪出来，烟头往冰柜上一弹，\"四婶子家三层小洋楼杵着，四个圈的车轱辘都镀金的，还差这俩钱？\"
\"放恁娘的拐弯屁！\"四婶子抄起笤帚就要抡，冰柜盖突然\"哐当\"震响。
二驴子赤红着脖梗蹦起来，手里攥着根屎黄色的雪糕：\"嫑跟这帮没见识的婆娘叨叨！\"说罢\"刺啦\"撕开包装，当着众人面\"吸溜吸溜\"嘬得震天响。
七八个小孩围成圈咽口水，胖墩二蛋拽着二驴裤腿直晃悠：\"叔，给额尝口嘛～\"
二驴把雪糕往他脸前一晃，黄汤子都滴在胶鞋上了：\"找你大要去！昨儿打牌他还欠额二十！\"
四婶子气得直拍大腿：\"额这就给工商所老周打电话！\"
二驴\"咔嚓\"咬下半截雪糕，含混嚷道：“打去！打去！打破天我都是这个价，爱买不买！”
“呦，这生意都做到自家亲戚头上了，不怕半夜鬼敲门啊？”
一道尖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二驴扭头一看，是于小蓉。
大军靠着大榆树，吐出烟圈：“我们行的正走的直，怕个卵！不像有些人，赚着昧良心的钱，也不怕哪天打雷把自己给劈了……”
“开玩笑嘛，还当真了？”于小蓉尴尬一笑，“听说狗屎雪糕在阳东市都抢疯了，你们怎么搞到货的？”
“当然是托吊哥的福了……”二驴刚一张嘴，就被大军撸了一巴掌。
他发觉自己嘴漏，又连忙改口：“是我涛哥授权的，在三里庙方圆五里，只此一家！”
“于子涛？”于小蓉一挑眉，“我倒是有个主意，保管叫你们赚钱的速度，比现在快两倍……”
“不就是提价嘛，不卖9.9，卖19.9，再送个小冰棍……”二驴鼻子一哼，“老套路了！你是让我们吃着涛哥的饭，还要砸涛哥的锅吧？”
于小蓉灿烂一笑：“我没那个意思……商品流通快赚钱才能快。我从你们这里进货，到隔壁临县去卖，赚了钱我四你六，怎么样？”
“好啊……”二驴巴不得当个小老板，刚要点头，就被大军狠狠地捶了一拳。
“好个屁！你把涛子的真心当驴肝肺，你个瓜皮！”
大军眼里喷火，掏出手机就拨起了号码，“我现在就给涛子打电话，让他把货停了……”
“别别啊……！”二驴忙抬手去挡，却被大军一把甩开了胳膊。
风清扬茶社。
于子涛看着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笑得合不拢嘴。
视频里，马宇杨举着收款二维码，在抢购雪糕的人群里钻来钻去，每扫一次码，就给人一张他的签名照，美其名曰买一送一。
“这个大马猴儿，就喜欢往靓女边上蹭，看见没……”
陈小三用手指着视频，“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马哥桃花运可不浅，有他在，咱们也能乐呵乐呵……”于子涛正说着话，手机响了。
“喂，涛子，我大军！”电话里传来低沉的男低音。
于子涛看了眼手机：“哦是军哥啊，有事？”
“二驴这个王八蛋要联合外人坑你，你赶紧把货源给他断了……哎哎哎，你干什么你？！”
电话里传来抢夺手机的声音：“给我你给我……让我说……喂涛哥，大军刚喝了点酒，别听他胡咧咧……我这儿好着呢，你放心！”
是二驴的声音。
于子涛察觉到了异样，正色道：“二驴，咱村子里那么多人，知道我为啥偏偏叫你卖雪糕不？”
二驴嘿嘿一笑：“咱哥们儿关系铁呗。”
“不！我是一报还一报的人，当初……”于子涛放满了语气。
“涛哥，不说了，我懂！”二驴知道于子涛要说什么，赶紧止住了话头。
“我不喜欢两面三刀的人。”于子涛语气带着冷意。
挂了电话，于子涛点上一支烟，却没有抽，任由丝丝缕缕的青烟在眼前漂浮。
陈小三咳嗽一声：“这个二驴看着油腔滑调的，把狗屎雪糕的专卖权给他，合适不？”
于子涛弹了弹烟灰：“他和我都是和着尿泥长大的，除了心眼多，人还是挺不错的。”
“人是会变的。”陈小三说了一句，又继续摆弄花花草草。
是啊，人终究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金钱面前……可二驴又不缺这三瓜俩枣，他只是缺个正经事干，但愿我没有看错。
于子涛深吸一口烟，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夜魅酒吧霓虹灯管滋滋作响，林家豪叼着雪茄往威士忌里弹烟灰。
糜梓桃缩在卡座里抽泣，睫毛膏在眼下晕出两道黑痕，\"林总您看热搜没？那帮畜生把我SpA馆卷帘门喷成狗屎雪糕，恶心死了！现在我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林家豪皱着眉，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你个蠢货！找的那两个怂包，能成什么事？我看你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糜梓桃哭噎着，声音都带着颤抖：“那些该死的网红，天天蹲我家门口直播，我现在有家都不敢回，这可咋办啊？林总，你得救救我！”
玻璃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林家豪突然伸手掐住糜梓桃下巴。
\"知道为什么养你么？\"他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上回让你找水军给姓于的泼脏水，你他妈找的是初中生代练？现在全网都知道咱们买黑稿！\"
糜梓桃疼得倒抽冷气，林家豪突然甩开手大笑起来。
他转身从冰桶拎出瓶苦艾酒，墨绿色液体淅淅沥沥淋在糜梓桃头顶：\"多好的流量啊宝贝，开直播哭一场，顺便给我新品鸡尾酒带货。\"
糜梓桃委屈巴巴，眼眶泛红：“林总，你可不能这么埋汰我啊，我这都是为你出头露面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替我卖命？”林家豪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冷光。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恶狠狠地吼道：“好啊，既然这么忠心，我叫你现在就去吃屎！证明给我看！”
监控屏幕蓝光映得林家豪侧脸像条毒蛇。
他看着糜梓桃踉跄扑向大门的背影，舌尖舔过虎牙上沾着的酒渍，吐出几个字：“姓于的，别得意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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