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静的办公室里偶尔响起翻阅纸张的声响，趁着陆询看资料的空当，叶繁霜盯着手腕上的表盘发呆，看着上面的指针一点点移动。
到九点半，耳边传来陆询合上文件的声音，叶繁霜终于回过神，抬头看向陆询：“陆总，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陆询看着她，她做事一向稳妥，能把文件递到他这里来，证明已经在她那里审阅过数遍，确实没有一点纰漏。
“没有。”陆询说。
叶繁霜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绷紧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能得到放松，她露出个笑脸：“没问题的话，我就下班了。”
陆询起身，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眼挂钟，淡淡地道：“时间不早，我顺路叫司机送你回去。”
“谢谢陆总，不麻烦了。”叶繁霜跟着起身，微微一笑，“我跟朋友有约，暂时不回家。”
陆询一愣，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审视。
叶繁霜朝他颔首，没等来他额外的吩咐，她就转身离开办公室，脚步明显越来越快，生怕他下一秒就改变主意。
出了办公室的门，叶繁霜立在门外扯了扯唇，总算解放了。
先回了趟自己的办公室，一眼瞧见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叶繁霜倾身拿起手机，手指滑了下屏幕：“喂。”
“忙完了吗？”林鹿原笑着问，语气没一丝不耐烦。
叶繁霜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捞起桌上的物件装进包里，问他：“别告诉我你现在在我公司楼下。”
“猜对了。”林鹿原委屈道，“我从傍晚等到天黑，就算前面有五十个人排队等着约你，也该排到我了吧？”
叶繁霜笑了一声，无情道：“我可没让你等。”
“是，你没让我等。”林鹿原说，“是我自己要等的，也是我自己说，多晚都会等你，所以叶经理会赏光吗？”
叶繁霜投降：“再等我两分钟，马上下来。”顿了下，她叮嘱一句，“把车开到我公司前面那个路口，别停在正门。”
林鹿原一秒变正经：“Yes，madam.”
叶繁霜挂了电话，从办公桌一侧拎出一个布袋，换上一双日常穿的平底鞋，拎起桌上的包离开了办公室。
乘电梯下楼，出了公司，徒步往前面走。
陆询同样乘电梯下行，却是直通地下停车场，果然看见库里南旁边的那个车位上，奔驰车停在那里，并没有被它的主人开走。
那就说明，叶繁霜坐了别人的车。
这个“别人”是谁，可想而知。
陆询敛下眼眸，没等司机下车来给他开车门，他就自己拉开车门坐上去，吩咐司机绕去公司前门。
司机应了声，启动了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去，绕了半圈到公司前门，再往前开一段路，果不其然看见叶繁霜。
因为换了双平底鞋，少了些凌人的气势，也不像在公司里那么严肃板正，她甩着包，步伐轻松自在。迎面有冷风吹来，她也不觉得冷，衣襟敞开，脖子上搭了条Fendi经典款的围巾，上面印满双F的字母。头发被风吹成了中分，她无所谓地用手顺着发际线往后一捋，露出一整张脸。
是陆询在公司里没有见过的另一面的叶繁霜。
司机朝后视镜望了一眼，放慢了车速，库里南像蜗牛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叶繁霜身后三四米远的地方。司机斟酌着开口说：“那是叶小姐吧，用不用叫她上车？外边怪冷的。”
陆询一瞬不瞬地盯着车窗外那个身影，以为他没有邀请她吗？人家压根不稀罕。
司机没等到后座的人回应，再去看叶繁霜，她走到了一辆奥迪A7旁，绕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司机：“……”
怪他多言，原来叶小姐有人送。
陆询闭了闭眼，收回视线，对司机说：“走吧。”
“诶。”
司机提了车速，眨眼间驶过了那辆奥迪，将车上的两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叶繁霜扣好安全带，一抬头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库里南。虽然她只能看见一个车屁股，但是这个时间段，能出现在天誉公关公司附近的库里南，那么车里的人不作他想，一定是她的老板陆询。
“你在看什么？”林鹿原偏着头，跟她看向同一个方向，已经看不见库里南的影子，所以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叶繁霜笑了笑：“看见我老板了，他也刚下班。”
林鹿原：“那你老板还算够意思，跟你们一起加班到现在。”
叶繁霜愣了愣，回想一下，确实是这样。他们加班的时候，陆询基本都在公司里，虽然有时候见不到他人。他们忙完了准备下班，他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走。
她正想着，手心里突然传来一股高于体温的热度，空气里随之散发出甜香的气味。
叶繁霜低头一看，林鹿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烤红薯，塞进她两手之间，难怪她上车时闻到一股味道。
林鹿原说：“二十分钟前买的，一直放怀里揣着，已经不烫了，你拿着暖手吧。”
烤红薯外面裹着一层纸袋，最外面还套了一层塑料袋，缠得严严实实，即使没有刚拿出来时那么烫，还是很热乎的。
林鹿原发动引擎，驶离了路口，余光瞥见叶繁霜扒开了塑料袋，捏着纸袋将烤红薯从中间掰开，吃里面软软甜甜的瓤。
“给你暖手的，怎么吃上了？”
“有点饿。”
“别吃太多，一会儿还要请你吃火锅。”
叶繁霜很好奇：“你能去火锅店？”
降温以后，稍微有点名气的火锅店过了饭点仍然人满为患。前两次跟他吃饭，一次是他朋友的地盘，隐秘性比较好，第二次要了个包间，避免他在大堂里被人认出来。吃火锅也单独订包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鹿原好笑：“为什么不能去？放心，我选的地方，绝对安全。”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玩笑道，“万一被人认出来，我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叶繁霜翻个白眼：“你别乌鸦嘴。”
她吃掉大半个烤红薯，心知不能再吃了，再吃火锅就没地方装了。她收拾好残余的垃圾，瘫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林鹿原看了她一眼，没开口说话，把车开到目的地，他才出声叫她。
叶繁霜睁开眼，瞧见他从置物箱里拿出口罩和鸭舌帽，便知他要故技重施，扮演衣锦夜行的“蒙面人”。
林鹿原伪装好自己，对她打了个手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火锅店，叶繁霜才知道他为什么打包票说绝对安全。店里用竹帘隔开了一个个桌位，跟她之前和宁苏意邹茜恩她们去的那家烤肉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坐下来以后，林鹿原也没有摘掉帽子和口罩，等点完菜，服务生将他们点的菜送到隔间里，不再打扰以后，他才揭开自己的“面具”，朝叶繁霜扬眉一笑：“怎么样，这下不用担心了吧？”
叶繁霜失笑，脱了外套和围巾放在一旁，起身时问他：“蘸料要吃什么样的，我帮你端进来算了。”
林鹿原说了自己要的老三样，麻酱、腐乳、韭菜花。
叶繁霜点了点头，表示这三样好记得很，不消多时就端来了两碗蘸料。
汤底煮开了，两人热热闹闹开吃，叶繁霜主动问起林鹿原的新戏，他也没隐瞒，照实说了：“又是一部古装剧，不过男主角的人设跟我成名的那一部区别很大，这次不是美强惨，是遗世独立的清冷贵公子。”
叶繁霜知道他是靠一部古装剧爆红的，剧里那个角色虐到极致，赚足了观众的眼泪，也向观众证明了他的演技。
林鹿原挑了挑眉：“怎么打听起我的新戏了？要去探班吗？表姐。”
叶繁霜瞅着她，刚要开口说话，朝着走廊的那一面竹帘就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艹，我幻听了！怎么好像听到我偶像的声音了？”
另一个女孩说：“你魔怔了吧？”
叶繁霜恍然惊觉，竹帘确实能阻隔别人的视线，但是不能阻隔声音。她慢吞吞地吃掉一片煮好的笋，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被发现。然而事与愿违，只听见外面的人还没走，说道：“不行，我看一眼才能死心。”
正对着过道的那一扇竹帘被人掀开，探进来一个女孩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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