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一月二十七日，农历大年初一，春节！
清晨，阳光刚刚点亮屋顶的瓦片，成全八队这个小村落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齐正华激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吃了果子和糕，随后跑去了父母的房间开始拜年，小孩子过年最大的乐趣就是收红包，或者说，大人的乐趣也是，只是没人发了罢了。
“哥，新年好！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当正华拿着红包回来的时候，齐正峰才慢悠悠地穿起衣服，小家伙却是不管不顾的叫了一声，随即摊开手掌，竟做了个讨要红包的手势。
“新年好！”
齐正峰笑着回道。
新年头的第一句话，不好说些其他，要不然齐正峰高低给他整两句，让这小子见识一下什么是哥哥的爱。
随手从腰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正华，当哥哥的心里憋着一股坏。
“二百！”
看到大哥递过来的钞票，正华忍不住叫了出来，眼睛也像是粘在了上面再也挪不开了，一把将钱拿了过来，小心的塞进胸口的口袋。
这才紧张地问道：“哥，这钱真是给我的？”
“嗯，给你的，去吧，千万别给爸妈知道。”
齐正峰低声说道，看着弟弟重重地点了点头后，随即转过身去，嘴角的笑意快要抑制不住了，几下将被子给叠好，从包里掏了一千块钱放在身上，随后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临走时还将房门锁上。
这间屋子的前身是一个货仓，前几年一直堆放些杂物，后来因为家里的砖房被卖了，加上茅屋只有两个房间，考虑到正华大了不太方便，于是齐国强便将这间货仓改造成了房间。
但不得不说，由货仓改过来的这间屋子比前面茅屋还要好点，最起码是间砖房，地势还高一点，发水根本不会倒灌。
“妈，新年好！”
“嗯，新年好！茶瓶里的热水已经灌好了，直接去倒就行。”
来到前面，蒋秀珍已经起床，正在煮着早饭，齐正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便接了些热水准备洗漱。
倪蓉蓉昨晚是和两个姑子睡得，隐约能听见里屋的动静，应该是准备起床了，齐正华这小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要进去，被齐正峰一把拽住了后颈的衣领。
“洗脸了没？”
“没呢。”
正华抬头看去，无辜的表情却有着些许嚣张的意味在里面。
“快洗，等会儿放鞭炮，你去不去了？”
“去去。”
听到能放鞭炮，齐正华的眼睛都亮了，接过大哥手里的脸盆就站在田边洗了起来，没两分钟就回来了。
“有没有洗干净啊？”
齐正峰有些哭笑不得。
说话间，房门被拉开，倪蓉蓉率先走了出来，看到男人的那一刻，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齐正峰的身边，小声的说了句：“新年好。”
“新年好，走，去和爸打声招呼。”
齐正峰揽着对方的肩膀准备去东边的卧室，而齐正华这小子趁机遛进了姐姐们的房间，接着就听见啪啪两声，紧接着就是小家伙的哽咽声。
却是为这个清晨增添了不少热闹。
不等两人进去，老爷子已经走了出来。
“爸，新年好！”*2
跟着齐正峰后面喊了一声，倪蓉蓉就收到了老爷子递过来的红包。
“新年好。”
齐国强笑着回应道，就在齐正峰也伸手去接红包的时候，老爷子虚晃一枪，又将那个红包一起塞到了儿媳妇手里：“蓉蓉，这正峰的红包你也帮他收着，省的他乱花钱。”
“嗯。”
看着丈夫吃瘪的表情，倪蓉蓉的脸上露出一丝憨笑。
很快，蒋秀珍就将早饭准备好了，大家也都洗漱好了，在齐国强一一发了红包后，围坐在桌子旁，吃着汤圆，寓意着团团圆圆。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相互祝福着，只有齐正华撅着个嘴，被大姐揍了一顿的他想了想还是没敢告状，大年初一早上说些不顺心的话，万一再被爸打一顿就不划算了。
“爸，昨天给钱你不要，那今天这红包你可不能不收了。”
齐正峰率先吃完后，随即从口袋里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千块钱给掏了出来，而齐正华看着这一幕，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将碗里的汤圆吃完，就想着逃跑。
“爸、妈，这是你们的，还有正兰、正芳，嗯，蓉蓉，这是你的。”
齐正峰在新年的第一天，给大家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唯独漏了齐正华，老爷子教书育人一辈子，看到小儿子躲闪的目光，哪里还猜不到事情的原委，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齐正华。
“上哪去啊？”
齐国强笑着问道，一大早就听见小儿子在闹腾，此时也忍不住想逗逗他。
“哥，你说过不说的。”
齐正华看向大哥，哭丧着脸说道，一想到口袋里的红包还没捂热就要交出去，就是一阵心痛。
“我说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啊。”
齐正峰双手摊开，做出无辜的表情，配合上一旁小弟委屈的模样，却是逗得一家子哈哈大笑起来，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开启了新年的第一天。
……
九零年的春节和后世不同，没有七天小长假，一般的单位初四就得上班，所以大家拜年的时间比较集中。
吃完早饭，放完鞭炮，到了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齐国强的两个兄弟，也就是齐正峰的二叔三叔带着全家一起过来拜年了，因为上面没有老人，大家都约定着来老大这里。
这年头拜年也很简单，两瓶本地产的粮酒就算不错的了，讲究的再加上一包白砂糖，已经算是农村里的顶级配置。
蒋秀珍忙着给大家倒茶，又将芝麻糖、炒米糕给端了出来，齐国强则是拉着老二老三入座，聊起了家常。
稍小的孩子上前拜完年，拿了红包，便坐不住了，结伴跑到屋外玩耍，像齐正峰这样的，则是还要陪在一旁，应付着长辈的问话。
至于蒋秀珍则是在倒完茶后，去准备中午的饭菜，二婶和三婶也不好意思坐着等吃的，在和大嫂拉扯了一阵后，也都纷纷上手帮忙。
男人们坐在外面聊天，倪蓉蓉却是被几个妹妹、弟妹拉进了房间，叽叽喳喳地问起了县里的趣事，这个年代的农村人一年到头，能去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逮着个“城里人”，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看着这一幕，齐正峰也是乐得如此，倒是不必担心妻子被冷落。
条柜上，齐正峰昨日带回的烟酒被齐国强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趁着聊天，起身将那条华子拆开，拿了一包，给两个兄弟以及侄子们散烟。
而老二、老三随后的表现，也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呦，大哥这是发财了啊，今天发的居然是华子，还有那柜子上的，是茅台吧？”
老三齐国兴接过烟大声地说道，随即又将目光对准柜子，咂了咂嘴，那两瓶酒，他从进门时就看见了。
“还真是，老三，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老二齐国富笑着和老三打起了配合，也是相当的馋酒，起身走到柜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冲着老大打趣道：
“大哥，你把酒放在这里，不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吧？”
“嘿嘿。”
齐国强笑了笑，故意在这时抽起了香烟，在吊足了大家胃口后，才缓缓地说道：“老二你都看到了，还能不给你喝吗？”
“那说好了，今天中午就喝这个。”
“好。”
看着父亲镇定自若的装着逼，一时间，齐正峰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谁说老一辈人实诚的，这脸皮也不比他这个久经考验的未来人薄啊！
气氛随后就变得欢快起来，聊着的话题也都变成了身边的事。
列如，你家去年收成怎么样，地里哪种作物种的多，去年家里置办了什么大件，哪家的孩子有出息等等，归结到最后总是避免不了的拿出两副扑克来。
“吃饭还早呢，不如先弄两把牌，炸一会儿金花吧。”
齐国强从抽屉里将扑克拿了出来，拆开包装，放在桌子中央，而桌上的人比较多，就只能来炸金花了。
齐国强三兄弟，老大家四个子女，老二家则是也生了四个，只不过是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除了大儿子，大女儿也结了婚，这次拜年把女婿也带了过来。
至于老三的齐国兴，岁数要比老大小上近十岁，正好又赶上了计划生育，也就只生了一儿一女，岁数都还小。
六个大男人围着桌子打起了牌，不时传出几声暴喝，差点将屋子震翻，灶台那边的几位不时的看过来，但想着是过年，也就放任不管了。
村里的风气就是这样，过年没事做，聚在一起不是打麻将就是打牌，几人玩的也不大，都是自家人，心里都有底，也没有谁想着捉弄谁。
炸金花这种极为考验表演与心态的游戏，却是齐正峰比打麻将更加厉害的长项，虽然不时放放水，但等到了吃饭的时候，面前还是堆起了一大堆毛票。
“吃饭了。”
灶台那边传来蒋秀珍的声音，却是催了起来，里屋的姑娘们都走了出来，而屋子外的几个孩子还有些恋恋不舍，被母亲拽着耳朵一下子就全都老实了。
“马上好，最后一把了。”
齐国强回应了一声，最后一局来到了最精彩的时候，桌上就剩了齐正峰和齐国兴两个在比拼着，其他四人已经将手里的牌给扔了，秉着呼吸看着局势，比拿着牌的两人还要激动。
“跟他，你这牌不跟不浪费了？”
齐国富大声叫道，而齐国兴一遍又一遍的将牌给拿了起来，看着齐正峰面前的那一堆毛票不禁有些怂了。
“跟不跟？”
齐正峰显得十分轻松，自从拿起牌看了一眼后，就一直按在桌上，好像是什么大牌似的，任由谁来都是不给看。
这样的动作，其余的五人都熟悉，刚才的一把就是这么赢的，翻开后是一条清龙，想必这把也小不到哪去。
“算了，不跟了。”
齐国兴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将牌扔了，一对A实在没有跟下去的勇气。
齐正峰笑了笑，将牌扔进牌堆，将所有的钱给揽了回来，而一旁的齐国富不信邪，伸手将那几张牌翻了过来。
“我就不信了，你运气这么好，没把都有大牌……五、七、十？这都被你偷到了，早知道这都能赢，我就跟到最后了。”
看着桌上的牌，齐国富大声的叫了起来，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而其他的几人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嘴里嚷嚷着早知道怎么怎么的。
早知道……那谁还和你打呢？
齐正峰笑着将手里的零钱放进了条柜的抽屉里，太多的硬币和毛票，装在口袋里难受，随后来到灶台边帮着蒋秀珍端菜。
齐国强也是笑着，儿子赢钱老子自然是无所谓的，拍了拍老二老三的肩膀，一起到房间里将圆桌面搬了出来，随后转身来到条柜旁，将昨晚的那瓶茅台给拿了起来。
“呵呵，输了钱，有茅台喝也是不错的。”
齐国富笑了起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输给自家侄子，又不是输给外人，拉着老三将老大围在了中间，准备好好地灌一灌他。
随着齐国强给几人倒酒，老三齐国兴最先忍不住了，凑到了酒杯旁小小的抿了一口，砸了咂嘴，却是发出这样的疑惑。
“这茅台的味道怎么和我们平常喝的粮酒没什么两样？”
“都是粮食酿造的，味道能不一样吗？不一样的那是酒精勾兑的。”
齐国强老脸一红，老头子是平时扣惯了，有些舍不得，又好充这个面子，不过还真让他急中生智的掰扯出一套歪理。
老二老三狐疑的拿起酒瓶打量着，见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得端起酒杯继续喝了起来。
知道内情的几人偷笑着，倒是没人拆台。
……
pS：今天这章也是二合一，四千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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