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齐肩的长发梳理整齐，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呢子大衣穿上，倪蓉蓉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里面老土的毛线衣下，棉毛衫的领口已经变形。
尽力地将毛线衣的领口往上提，却于事无补，只得把大衣的领口翻起，将所有的景色遮挡。
不比戚凤霞，仗着家里有钱，向来都是用的最好的，但倪蓉蓉不同，家里特殊的情况让她将女生那份爱美的天性深埋在心底，几件父亲带回来的呢子大衣，就是她这个冬天所有的体面。
可就算是这样，也遮蔽不了她给人的惊艳，简单的发型配合着素颜，反而能勾起人最初的那种冲动。
带上房门走了出去，隔壁的刘婶正好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一眼就看见了。
“蓉蓉，这是要出门啊？”
“嗯，今天放假，家里喊了回去吃饭。”
倪蓉蓉从自家厨房里将自行车推了出来，看着隔壁只有刘婶一人，开口询问：“对了，小东和春英呢，没在家吗？”
小东和春英是刘婶的儿子儿媳，平日里都在服装厂上班，按理说今天也该放假。
“他们啊，小两口上街玩去了，说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说说，这家里什么都有，偏偏要出去买了吃，你说是不是钱多的慌？”
“嗯，那刘婶，我先走了。”
听着刘婶的话，倪蓉蓉心里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她和齐正峰两人也是服装厂里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如今的生活却过得一地鸡毛。
更不用说对方还和自己提了离婚。
这几天，倪蓉蓉总是会想到齐正峰那决绝的态度，然后一个人躲着流泪。
可能是赌气，又或者是对这份婚姻的珍惜，她不想答应齐正峰的离婚，内心也一直憋着一股劲，想着要把自家的日子过好，也好让厂里那些看笑话的人闭嘴。
只是倪蓉蓉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坚持多久。
骑上车，倪蓉蓉向巷口驶去，心情有些烦闷。
……
中午，倪家。
倪蓉蓉先父亲一步到了家中，开始帮着母亲准备饭菜。
妹妹和弟弟也因为元旦的缘故，分别从服装二厂和学校回来，看到许久未见的大姐，都有些惊讶。
“姐，姐夫没回来吗？”
这是弟弟倪冠华说的话。
“他呀，这段日子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不用管他。”
倪蓉蓉强撑着笑容说道。
“哦，姐夫不是和你一个厂的吗，你放假他没放假啊？”
倪冠华有口无心，并不知道齐正峰已经被服装厂开除了。
心里咯噔一下…母亲王秀琴是知道这件事的，担心地看了一眼大女儿，对方的神情果然有些落寞。
“去去去，上房间里看书去，在这里也不帮忙，一天到晚就问东问西的，作业做好了吗？考试考了多少分？这次复读再考不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秀琴将菜刀斩在菜板上，朝着儿子瞪了一眼。
“啊？”
倪冠华愣了一下，想不通母亲为什么突然发火，畏畏缩缩地后退了半步。
二姐倪雅楠却是知道些内幕，一厂和二厂的距离并不远，加上两边的工人很多都是亲戚，有些消息被当做八卦传来传去。
和大多数家庭的老二一样，倪雅楠很多时候是最不受关注的一个，但往往这样的孩子心思却更加细腻，很会察言观色。
“还不快去看看爸有没有回来。”
她朝着弟弟使了个眼色，上前接过菜刀，打起了下手，而倪冠华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逃跑似的向着前厅快步走去。
“这死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给我省点心。”
王秀琴被倪蓉蓉扶着坐下，语气里还有些愤愤不平，这让倪雅楠忍不住多想了一些，这话或许是在点大姐？
毕竟，这些年来，母亲没少念叨。
于是，在一个时机，倪蓉蓉正好蹲下择菜的某一刻，倪雅楠将菜刀放下，嘴角上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姐，你要不把外套脱了吧，这么好的呢子大衣，小心弄脏了。”
说完，倪雅楠还特意看了一眼倪蓉蓉，居高临下的视线，正好将变形破损的领口尽收眼底。
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让姐姐丢脸。
“没关系，就这几根菜，马上就好了。”
倪蓉蓉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手里择菜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只是单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过得并不好。
“姐，脱下来让我试试嘛，爸总是给你带，也不给我带一件，搞得我像个假小子一样，刘伟那家伙还总是说我没有女人味。”
倪雅楠不依不饶地说道，甚至还撒起了娇，口中的刘伟则是她的订婚对象。
“这……好吧。”
倪蓉蓉找不到理由了，如果只是试一下衣服，自己还再拒绝，就有些太过分了。
手指慢慢地搭上了大衣的扣子，准备解开外套。
眼见姐姐就要出丑，倪雅楠的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笑容，对于自己这个大姐，她的内心一直是有着怨言。
凭什么，父亲每次出差回来总是给你带衣服？凭什么，你就可以追求自己的爱情，而自己却要被迫接受家里的相亲？
明明是姐姐的问题，母亲却一再地在她面前提起，仿佛做错事的是她一样。
所以，她才一而再的想要让倪蓉蓉难堪，就是要让母亲看看，只有自己才是最听话的孩子。
“姐，我来帮你。”
倪雅楠又甜甜地喊上一声，甚至想要直接上手去帮忙了。
就在这时，倪光国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爸。”
倪蓉蓉一眼就看见了，抢先喊了一声，赶紧将刚解开的衣扣给扣上，上前就想帮父亲接过手里的公文包。
“爸。”
眼见就要成功，却差了临门一脚，倪雅楠强忍着心里的失落，紧跟着喊了一句。
王秀琴也是站了起来，好奇地问道：“老头子，你不是说出去有事的吗，怎么这么晚回来？”
“啪！”
倪光国却是一个也没回应，甩开了倪蓉蓉伸过来的手，反手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扔在了厨房的八仙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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