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夜未睡。
颜欣然不肯睡，就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浓重的夜，什么也不说。
白星宇觉得有点困了，但他不舍得闭眼，只想抱着她，看着她，感受她的身子在自己的怀抱里随着呼吸静静地起伏。
清晨，天蒙蒙亮时，颜欣然终于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白星宇倒是全无睡意了。他将颜欣然放到床上去，给她盖好了被子。随后，他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漱，出门去了。
白星宇在附近转了一圈，买了早餐和一些颜欣然爱吃的水果点心，才回到医院。
在医院门口，他碰见了林皓岚和于廷凯两个人。
他们两个手上提着东西，面露难色，仿佛在商量着什么。
见到白星宇沿着阶梯走上来，林皓岚主动走下来，向他打招呼，“星宇。”
于廷凯跟在他身后，向白星宇点了下头，缄默着，眼里心事重重。
白星宇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问了句好，就要乘电梯上楼。
他看得出他们的来意。但他没心思理会。
林皓岚快步跟上了他，问，“欣然还好吗？”
“还好。”白星宇淡淡地答着，在电梯门前站定了，等着电梯下来。
“我能去看看她吗？”林皓岚感觉得到他的冷淡，但还是保持着温和的语气。
白星宇回身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沉默不语的于廷凯，脸上毫无笑意，“没什么好看的。这件事，你也别担心了，跟你们没关系。你们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于廷凯走上前一步，终于肯开口了，“这件事，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欣然姐怀孕了。欣然姐只是想为我说两句话，就被那家人误会了。就让我们做一点什么，来弥补欣然姐吧。”
“欣然姐不是你叫的。”白星宇语气冰冷，“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去吧。”
话音落下，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白星宇迈步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向他们道了句“再见”。
于廷凯想跟着进去。他心里愧疚，也顾不得对方已经写在脸上的冷漠与抗拒。
但林皓岚拦住了他。因为他觉得，如果白星宇不想看见他们，再急于弥补的心，也要克制。
“那有事情，我们再联系。”林皓岚向白星宇平静地道，“回见。”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了。
“为什么不跟着上去呢。”于廷凯似乎对林皓岚的退缩有些不满。
林皓岚没回答，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白星宇回到病房的时候，颜欣然竟然醒了。
她的一双大眼睛，空洞而无神。
“你去哪儿了呀。”她轻轻问。
“买点吃的。”白星宇放下了东西，走过去，“怎么才睡一会儿就醒了呢。”
“睡不着。”颜欣然笑了，“我倒还真的有点饿了。”
“那就快吃点东西。吃完，我们该出院了。”说着，白星宇将病床旁的小桌板打开来，将东西放在了上面，一样一样地解开袋子，随口道，“刚刚在楼下，碰见林皓岚和于廷凯了。”
“啊？”颜欣然正拿着筷子准备开动，一听这话，她忙抬起头，“他们要上来吗？”
“没有，我让他们走了。”白星宇淡淡地道。
颜欣然听他这样说，便知白星宇见到他们的神色一定是冰冷至极。她笑了笑，“也不能怪他们。你有气，也别冲他们。”
“我能有什么气。”白星宇不冷不热地道。
颜欣然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白星宇也马上觉察出气氛的不妙，马上道，“你别多心。我是气我自己。”
“气你自己做什么？”
“不过是准备个考试，还要我怀了孕的太太给我送饭来。”
颜欣然被他那模样逗笑了，轻声安慰道，“行了，都已经发生了，就别想着怪罪谁了。孩子也回不来了。”
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极为短暂的一瞬。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也想不开。”白星宇低垂着眼，淡淡地道。
听见这句话，颜欣然瞬间红了双眼。
“我是想不开，可我能怎么办。我要是知道孩子会没，我哪里会去管他们的闲事啊。”颜欣然忍着泪，声音发颤。
“你是不应该管。那些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怀了孕的人了，一点儿都不小心。”白星宇看了她一眼，终于把忍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于廷凯那样的人，你怎么还会帮着他说话。”
“你也觉得是我的错，是不是？”颜欣然抹了下脸，抬头看着他，没有神采的双眼泛着红，情绪复杂。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星宇放下了筷子，伸手就要揽过她的肩，却被她给躲开了。
“我不是傻子，白星宇。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敢说，但是你觉得我活该。现在你终于说出来了，是吧？”
“欣然，你可不可以不要乱解读我的话？你自己也说了，你不应该去管那些闲事。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你为什么非要觉得我认为你活该？那也是我的孩子，掉了谁不心疼？”白星宇静静地道。
“你心疼吗？你觉得你心疼吗？听说这个孩子没了，你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不是难过，而是颜欣然怎么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我这么心疼这个孩子，或许从一开始，你根本就不想要！”
颜欣然气急了，越说越激动，什么委屈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白星宇定定地看着她，眉头微蹙，冷淡的神情里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他知道颜欣然情绪不好。他生她的气，气她的口不择言，气她的无理取闹，却也心疼她，怜惜她。
但他的神色，却被颜欣然解读成了冷眼旁观。
从认识他那一天到现在，颜欣然的心里总有一根刺：她觉得，每次她有情绪，每次她失控，白星宇总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旁观者。
为什么他不像自己一样难过。为什么他不像自己一样失控。为什么她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而他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又得体的样子。
她觉得好不公平。
“欣然，你很难过。我知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好不好？”白星宇忍住了跟她争下去的欲望，柔声道。
冷静，冷静。她现在最不想听的词，就是冷静。
“没有人比你冷静。白星宇。”颜欣然眼里的情绪也瞬间消失了，像是浓重得让一切光亮都黯然的夜色，布满了她空洞的眼，“没有人比你冷静。”
他不说话了。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明白她话里的埋怨意味从何而来。
颜欣然也不吭声了，低头默默地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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