疟疾一听就是楼令的命名。
要不然的话，诸夏的医匠一概视那种病状为瘟疫。
楼令刹那间就想退出去，控制住才将腿钉在原地。
疟疾这种病也会传染，只不过是通过蚊子叮咬互相传染，并不通过其它途径传染。
也就是，疟疾无法通过唾液传染，血液传染会有，只是通过血液传染非常少见。
中行偃听到楼氏的医匠诊断出什么病，瞬间觉得有救了。
“可以治吗？”中行偃充满希冀。
一般情况下，诊断出什么病也就等于存在治疗方案。
说得是一般情况，不代表诊断出哪种病就真的有得治，像是癌症也能被诊断出来，可是真没有治愈的方案。
那么，楼氏能够治疗疟疾吗？
楼再没有得到楼令的指示之前，没有讲过能不能够治疗。
要不要对中行偃展开诊治，真的就是由楼令这位楼氏之主说了算。
而楼令决定要不要治疗，并不是那么简单下决定。
患病的人是旬氏之主，他愿不愿意相信楼氏的医术是一点。
与此同时，只要涉及到医治，谁敢百分百确认就是能够治疗到痊愈，有没有留下后患之类？
要是没有治好，或是治好之后再有个三长两短，楼氏要不要承担责任？
这样一来，涉及到了荀氏对楼氏的信任，以及荀氏必须进行免责声明了。
还有其它更复杂的事情，比如楼令需要考虑中行偃活着或死了将产生什么格局，对晋国起到哪一些变化。
所以，不是楼氏要不要救的问题，涉及到的事情简直是太多了！
“这……”楼令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清楚：“军中有过不少类似的病例，康复率是挺高，只是……，也有治疗到一半病亡的例子。”
中行偃现在只想尽快得到治疗。
“相信上军佐也知道一些情况，不光要你愿意接受诊治，也要取得荀氏宗子以及各家小宗之主的允许。”楼令将事情摊开来讲。
荀氏的宗子中行吴并没有随军南下。
小宗智氏之主智罃倒是南下了，只不过被中行偃给支走了。
这样一搞，搞成中行偃身边没有可以发布免责声明的人，给楼氏展开治疗创造了难度。
话说，中行偃可以自己发布免责声明吗？他是病患，讲事实就是不具备资格了。
说白了就是，病患为了活命会不顾一切，再小的可能性都会愿意尝试，并且无法保证思维是否清晰。
那样的话，一旦救治失败，责任就全在施救方身上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到现代，碰到了人命关天的紧急情况，进行救治需要直系亲属签字的原因。
中行偃难受归难受，脑子没有病糊涂，很清楚楼令所说很有必要。
恰是中行偃脑子没有糊涂，他才会将智罃支走，怕的就是智罃从中作梗。
其实，看中行偃的做法，不止是对智罃难有信任，出事了甚至认定智罃会害他。
“我喊来族人以及家臣，再邀请君上前来。”中行偃瞬间做出决定。
这样行了吧？
要是楼令较真，一定要走全套程序，仅是那样肯定不够。
正经的程序，必须是荀氏宗子以及小宗之主都在场，属于是缺一不可，免得真出事存在漏洞，反而成了施救方的过错。
卡程序，结果中行偃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去，楼氏要不要担责？因为楼氏有治疗的手段，荀氏必然会记恨，其他人却无法指责。
“上军佐应当知道这一件事情的严重性。”楼令不是想要开出价码才愿意医匠诊治：“一旦你有所闪失，势必要引发内战。”
中行偃浑身打摆子，极其认真地点头。
这就是晋国现在面临的格局。
郤氏和楼氏是一股势力。
范氏和荀氏抱团取暖。
其他中立的家族不具备左右局势发展的实力。
更通透来说，哪怕是中立的家族站到范氏、荀氏这一边，联合起来仍旧打不过郤氏、楼氏的联合。
知道那种现实的人不少，也就导致中立的家族要么继续保持中立，不然就会站在郤氏、楼氏这一边，更加让范氏、荀氏无力抵抗了。
晋国没有爆发内战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郤氏满足于现状。
那是真事！
如果郤氏不满足于现状，他们完全可以强行裹挟楼氏，展开对范氏、荀氏的灭族之战。
另一个算得上关键的原因是楼令在调和。
换作楼令不是进行调和，反而一直在诱导或推波助澜，以郤氏对楼令的信任，一样会开启内战。
“那请上军佐请来相关人员。”楼令说道。
中行偃立刻照做。
走到一边的楼令带上楼再出了大帐。
楼令已经知道中行偃是患了疟疾。
只不过，在楼令的印象中疟疾属于是一种可传染病，肯定不愿意继续待在军帐内。
有鉴于去年爆发疫情，南下的晋军做了更充足的准备，包括怎么防止交叉感染。
楼氏过来的医匠诊断出中行偃的病情，第一时间吩咐荀氏的人做好相关准备，其中就包括隔离措施。
“军中有不少相关病例，有现成的青蒿可用。”楼再真不觉得疟疾是什么大病。
有了治疗的方法，并且痊愈率极高，为什么轮到中行偃患上疟疾就变得复杂？还不是中行偃的身份太特殊了嘛！
“压汁，直接喝？”楼令当然有看相关的文字汇报，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效果快吗？”
楼令其实知道青蒿素对疟疾极其见效快，现场榨汁喝就不知道出现效果的速度了。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一点，也就是发现青蒿可以治疗疟疾，只要成果没有因为什么因素而丢失，征服岭南的难度几乎就不存在了。
中原王朝不是很难军事控制岭南或南亚那一片区域，困难之处在于驻军成本太大，其中很大成分就是被疟疾这种疾病所困扰。
这么说吧？秦军第一次征讨岭南，五十万大军没开战就先病倒了一半以上，结果像是羔羊那样被当地人冲进营地割脑袋，防御漏洞大到南征军统帅屠睢都能遭遇埋伏给杀死。
荀家和荀会看到楼令的第一时间凑上去，靠近了听到楼令与自家医匠在商议，不敢出声打扰。
楼再看了一眼旁边的荀家人，说道：“因人而异。”
任何疾病都是因人而异，不存在任何的意外。
楼再又不傻，怎么可能当着荀家人的面打包票。
同样的道理，楼令不会当着荀家的人面，给自家医匠下死命令，一定要救好之类。
“上军将！”荀会跟楼令见过不少次面，由他来询问：“我家之主……，能治吗？”
疟疾在军队中不是少见的病，只是并非所有人都了解。
到现在，荀氏的核心族人都没有搞明白中行偃的病情，只知道情况非常严重。
“已经给出医疗方案。上军佐现在清醒，你们可以进去。”楼令面对那种提问，才不会给出答案。
荀家与荀会齐齐对楼令行礼，没忘记对楼再拱手致意，只是刚进帐篷没有多久又出来，分别去通知该来的人。
因为这里是荀氏的营区，自然是得到通知的荀家众人先到。
晋君周和士匄、邯郸旃大概是两刻钟之后才过来。
荀氏众人因为中行偃生病而紧张，有人比他们还要紧张，这人就是士匄。
若是中行偃因为突发恶疾病逝，荀氏哪怕权力交接顺利，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会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局势对范氏来说就很恶劣了。
出现这种状况，怎么不会让士匄感到极度紧张呢？
“上军佐得了什么病？”士匄没有问能不能治。
晋君周和邯郸旃集中起了精神。
“疟疾，也就是瘟疫的一种。”楼令说道。
三人听到瘟疫，表情无不大变。
他们坐的位置太高，会收到麾下有多少人生病，病死了多少人，不一定知道是什么病致死。
所以了，他们也就不知道疟疾已经变成可以有效治疗的一种病。
“这……”士匄一时间脑子很乱。
楼令没有故意创造恐怖气氛，说道：“我家医匠已经做出诊断，有治疗的方案。上军佐请诸位前来，需要诸位做个见证。”
三人一听有治疗方案，稍微将提起的心重新放过去。
刚才要说三人是什么心情，大概只有邯郸旃还稳得住吧。
士匄不用说了。
在晋君周这一边同样不想看到有爆发内乱的可能，很清楚一旦爆发内战，别说是取代周王室的地位，大好局势也将毁于一旦。
“寡人自然愿意当见证人。”晋君周知道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再一次信了楼令讲过的战略目标。
楼氏能够治疗中行偃的病，跟要不要实施治疗是两回事啊！
如果楼氏不愿意治疗，大可以糊弄过去，反正灭掉荀氏之后，有人知道事实的真相，有家族愿意为荀氏在事后报仇吗？
他们进入军帐，由晋君周、士匄、邯郸旃和荀氏族人、家臣一同见证，免除了医治过程中出现意外，楼氏需要承担的责任。
当然了，并不是说出现事故的话，楼氏就完全没有了责任。
只是因为有这么一道程序，荀氏事后想报复楼氏，作为见证的晋君周和士匄、邯郸旃就需要站在楼氏这一边了。
“令……”中行偃喝下青蒿榨的汁，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见效快，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他满脸感激地看着楼令：“救命之恩啊！”
这一刻，中行偃对楼令是真心感激，一点都不掺假。
晋君周以及士匄、邯郸旃看见中行偃拿一点不掺假的感激，无不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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