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初升，普照大地。
又是一天的开始。
林间的小路，郁郁葱葱，候鸟高歌，似欢迎旅人的到来。
任凭风吹雨打，数年间无人踏足的道路换抱高山，隐没林中。
步伐稀碎，仅一单薄的身影，行走大荒中。
探寻真理的旅途总是伴随孤独。
距无影村事件，已过一季。
林星夜的旅游目的，从传播知识变成研究唯心生物，也已过三个月。
此刻，他依然身着旅途中。
那么，有人就会问:这三个月的旅行，有什么成果呢？
没有哦~
他走遍大大小小村落，竟一只长得稍微怪点的生物都没发现。
更别提花里胡哨的唯心生物了。
璀璨初期，珑。
时间和地点，硬是把林星夜卡得死死的。
要不，想想办法?
……
“小阴，咱们要不要出国啊？”
“……”
“可咱们钱不够，要不去大城市里卖点知识?”
“……”
“唉~你说去哪国好呀？”
“……”
除了精神病，没人会和影子说话。
除非，你有一只影魔~
很明显，他就是这种人！
作为帮助散播传说的代价，林星夜从影魔首领那领养了只幼年影魔，取名小阴。
用自己的影子作为小阴的家，开始他的带娃旅行。
跟养宠物差不多，还不用喂食，非常方便。
可谓居家旅行必备伙伴。
一开始，小阴无形，仅有个影魔种族概念。
在林星夜的友好交流(单方面bb)下，如今，已成长为脆弱级。
可算是有了意识，但还不会说话。
更别提使用天赋，压制生物情感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操控影子点点头还是可以的。
起码能减少些旅行的寂寞。
而得到娃的回应，林星夜显然很高兴。
“那我们去东极好不好，那离家近，传说故事也挺多的。”
要跨海的，有点麻烦，但这对林星夜来说不算什么。
知识就是力量。
想着想着，林星夜有些期待，这也是他第一次走出国门。
无论是长长见识，又或是唯心探索，想想都让人兴奋。
他已经嗨到不行了！
话说，带小阴过海关，不会被查出来吧？
不至于不至于，人类目前还没那种科技。
不然，不用《无神论》了，人类和唯心生物五五开还是没问题的。
先找个地方补给，然后去大城市赚钱，再出国?
一个星期，不，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应该够了。
还有还有……
现在饿了，先去恰饭。
小阴不用，他一个人类得吃啊。
差点忘了这是荒山野岭。
但问题不大。
有路啊，这可不是瞎走，顺着路，找到一个村庄即可。
总不至于旅行把自己弄死吧。
顺路走，心里踏实。
林星夜带的钱不多，即便全当伙食费，也仅够维持一个月。
神奇的是，他出门有多少钱，现在就有多少钱，一分没少。
难道他一路都是白嫖过来的?
诶~读书人的事，怎能说是白嫖呢？
这是交换。
受《无神论》影响，璀璨初期，珑重视科学，人类对学者的态度是友好外加崇拜。
可以明确的说，知识真的能当饭吃，顿顿饱甚至撑死都不是问题。
教育未普及，下层人类愿意用食物换取知识，哪怕他们自己的食物并不多。
传承，珑国人看得比个人生命还重要，有知识，下一代才有希望。
用一些食物换取学者的知识，不比花大力气送一个村里的孩子去上学划算得多?
所以，林星夜虽在旅行，却比大部分村民吃得还好。
他是学者，是人类传承的希望之一。
愿意无差别传播知识的学者并不多，普通学者大部分收费很贵，一般只传徒弟。
林星夜这种，可谓是稀有中的稀有，非常受村民欢迎。
等等，有情况，赞扬先停一下。
他好像发现了个东西。
“前面那个，是人?”
脚步停住，林星夜看着眼前不明的绿色物体，从背包掏出武器。
野外并不安全，更何况知道了唯心生物的存在。
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悄悄走上前去，直到靠近，确定是人，他才把手里的武器收了起来。
是人就没事了，他是学者，应当受人尊敬。
连土匪都不劫学者的。
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
一时间，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住了。
那是怎样一个美人，连我们村的村花都无法触及其冰山一角。
像个温柔大姐姐，她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怜爱，那是对万物的怜悯。
这是林星夜看她的第一眼。
至于第二眼…额……
她蹲在那，左手环抱膝盖，垫着胸，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一块土。
没错是，土，普普通通的土。
她转过来时，嘴巴微张，根据她之前的动作，像是要把土往嘴里送。
这是饿疯了?
虽然好看，但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林星夜想。
“土不能吃的哦。”
哦?外来人?
这风格打扮，学者?
她眼中闪过狡黠，趁林星夜没注意，把手中的土放入口中，直接吞入。
无辜地望着想阻止的林星夜，傻傻地说:
“扎~嘛~嘶~”
楚楚动人，可怜巴巴。
诶，原来…这位大姐姐是智障吗？
林星夜的目光变为同情。
“扎嘛嘶!”
“?”
眼前的大姐姐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林星夜的手。
虽然很软很舒服，不妨碍他吓得一激灵，回神，林星夜有点脸红。
“扎嘛嘶!”
大姐姐向山脚方向指了指。
“你要我跟上?”
“扎嘛嘶!”
“等下，说说去哪啊？”
对了，她好像不能说话……
半推半就，林星夜被拉着，走向村庄。
……
村庄还未通电，白天成为居民最主要的活动时间。
虽说是村，但据林星夜估算，此村称得上镇，明显不止三位数人口。
而入口，严格来说竟只有一个，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有着完整社会系统的全封闭城镇?
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恐怕连珑高层都不清楚境内居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门口没人守，或者说，守着也没意义。
这鬼地方不太可能有人来。
镇内，充斥着各种各样店铺，其中又以花店居多。
看来这的人很喜欢花呢。
大姐姐在一家花店前停下，指了指其中一个盆栽，又指了指林星夜。
和店家友好交流了起来。
“扎嘛嘶~”
“扎嘛嘶?”
“扎嘛嘶~”
“扎嘛嘶?!”
“扎嘛嘶!”
诶？
扎嘛嘶……难道是方言？
林星夜开始注意周围，无论是邻居交谈，生意买卖，哪怕打招呼都只有这三个字。
只有语气有稍许变化。
好厉害的方言!
珑太大了，加上神明干涉，遥远时期的珑几乎毫无作为。
璀璨到来，珑的科学派提出统一文字。这任重道远的改革，远远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各种方言依旧充斥边远地区。
经过学者几十年的努力，村民们可能听得懂珑普遍用语，而听懂和说得出是两回事，说得出和写得出又是两回事。
绿发的大姐姐，或许就是听得懂但不会说的那种吧。
不过，这方言真的厉害，越想越厉害。
就三个字，不同的语气说出来，居然能交流。
我也想学学!
学者的好奇心爆棚，林星夜偷听起绿发大姐姐和老板的谈话。
“扎嘛嘶~”这句的意思应该是打招呼，类似很高兴见到你。代入角色，应该是老板你好。
“扎嘛嘶?”是个疑问语气，由老板发出，应该是你要买什么。
“扎嘛嘶~”应该就是指物品。
但下一句老板的“扎嘛嘶?!”，又疑问又惊讶，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能让老板惊讶的事情吗？有，我啊。
难道上一句，是介绍我是个外来的旅行者?但她说时又指着那盆栽，是怎么回事？
哦，我懂了，应该是“给这位外来的旅行者弟弟上一盆花的意思。”
好，分析下一句……个屁啊！
这方言太奇怪了，就三个字，哪来的那么多意思?
有时候，难的不一定是复杂的，还能是超级简洁的……
林星夜有点懵，而绿发大姐姐明显已经和老板商量完，都开始掏钱了。
等等，这钱……不是珑的货币，甚至不是遥远后期珑的货币。
外国的吗？不清楚。
他又不是百科全书。
“扎~嘛~嘶~”
温和的话语打断林星夜思考，大姐姐抱着一盆花走回。她伸出双手，做出传递的动作，示意林星夜接着。
“送我的?”
大姐姐点点头，露出治愈笑容。
“谢谢。”
可以确定，她确实听得懂自己说话。
真是个友好的姐姐，我走之前，一定要教会她珑语。
善意并非为回报而初生，但应得到另一方善意。
长得漂亮，又心肠好，或许遇到她，是我的幸运。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啥？
下腹的吼叫时刻提醒着他的脑子。
这一刻，林星夜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恰饭!
“那个，请问哪有吃东西的地方？”
有点尴尬，但林星夜确实没办法。
货币的不同，让后备隐藏能源失去它原本的作用。
语言的不通，让脑海中的学识失去它白嫖的能力。
他能依靠的，唯有眼前能听懂他说话的大姐姐。
但温柔的大姐姐表示疑惑，她听懂了，然后……指了指花盆。
“哈?”
林星夜懵逼。
看他不明白，眼前的姐姐好像急了，右手伸出，直接抓起盆栽中的一些土壤。
最后，伸到他嘴边，溺爱地看着他。
来，姐姐喂你吃土~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好家伙，他直接好家伙！
这个村子不对劲!
林星夜断然醒悟，之前的他被美色迷惑，居然忘了自己的目的。
也是，本就不抱希望打算出国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到。
唯心生物?
林星夜观察起眼前之人……好吧，又撇开视线。
在别人注视下观察她，特别是女孩子，他不想当变态。
这只唯心生物，是不是过于可爱了?
仅下一秒，他的理论又一次被推翻。
璀璨初期，一些礼仪已经逐渐废除，但也并非那么彻底。
古时候的珑人除非饿到不行，不然，不会在大街上边走边吃东西。就连乞丐，不是要饿死的地步，也会得到食物后找个地方吃。
时代改变，这个礼仪逐步被剔除，珑已开始有边走边吃的人。
更别提这种全封闭村庄，可能本就不按珑的历史发展。
总而言之，林星夜看见了边走边吃的人。
捧着的花盆，就是碗，而他吃的，就是土。
合着，大姐姐一开始就带我来吃饭，只是我不知道?
那上面插的花，到底是装饰还是调味啊？
这不是重点啊！
看她那么可怜的眼神，不忍心拒绝啊！
要不，就吃一口，不行再吐掉?
林星夜闭上眼，张嘴，等待。
却久久没感觉吃到东西。
睁开眼，大姐姐已把土放回盆里，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是恶作剧得场的感觉。
“你骗我?”
“扎嘛嘶~”
“你居然骗我!”
“扎~嘛~嘶”
我真傻，真的。
她既然能听懂我说话，代表她多多少少接触过外界。
怎么可能不知道外面吃的和这里不一样!
大姐姐安慰般摸了摸林星夜头发，虽然聪明，16岁的臭弟弟跟她比还差远了。
又看了看气鼓鼓的他，轻笑一声，拉起他的手。
“扎嘛嘶。”
简洁明了，不用猜，意思是跟我来。
因为她已经开始走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
厨房的菜香拂过，宣告着美味佳肴快要完成。
坐在凳子上，林星夜仔细观察周围。
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没错，不可思议，不只是因为第一次去女孩子家，有些好奇，更多的，是种小朋友进大佬家的感觉。
作为学者，他被吊打了!
天花板上挂着星星，一个个天体七零八落镶刻天花板，组成一个不知是什么时间的特殊排列方式。
周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这的居民看起来是美食，但林星夜知道肯定不是用来吃的。
因为，文件数据在办公座上。
“扎嘛嘶病毒研究报告?”
林星夜有意盯着看，上面的日期很古老，遥远时期60年，也就是距今大概过一百年。
作者名字已随时间模糊不清，但林星夜清楚知道，这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学者。
“扎嘛嘶~”
眼前的大姐姐端着最后一盘菜走来，放在餐桌，解开围裙，坐在林星夜对面。
她夹起一片肉，放在林星夜碗中，那种莫名的期待眼神又一次出现。
“哼~”
虽然早不气了，但还是要哼一声，16岁的不羁与叛逆淋漓尽致展现。
林星夜夹起肉，尝了一口。
该死，得想办法把这女人拐回去做饭。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随后，大口大口恰起饭来，如一个无情的干饭机器。
大姐姐依然笑着，也开始拿起筷子用餐，如同一对姐弟相处般温馨。
百年的寂寞稍稍缓解……
……
夜，降临，是干坏事的好时机。
林星夜睡不着，因为他想干坏事。
他也那么做了。
翻起身，拿起电筒，悄悄走出房门。
见姐姐房门紧闭，松了口气，来到办公桌。
实不相瞒，除了晚饭，他对那份文件耿耿于怀。
那份写着“扎嘛嘶病毒研究报告”的文件。
文件就摆在那，可能已有几年没被动过。
上面，阴影有些灰尘，但吹一吹就能去除。
怀着朝圣的心态，林星夜打开那份文件。
好吧，大部分他都看不懂。
他是天才，但不是生物学天才。
现在，机械学还没出现，若用后世评价，他天赋能在所有机械学学者排名前三。
现在，因为没学过，他看不懂基因数据。
看得懂的，只有文字总结部分。
病毒名:“扎嘛嘶病毒”
本质:唯心类病毒
起源:同类互食
好残忍的起源。
确实，以前的珑被神明统治，外加珑皇的昏庸，内乱不断。
食物，人之生存本源之一，非常稀少。
林星夜继续往下看。
……
最大概率推测起源:
进食时，内心的罪恶久久不散，逐渐成为村子的阴影。
这时，一个人看着干枯的大地，哀叹道:要是土能成为我们食物，那该多好啊。
是啊，该多好啊!
村民们想。
随后，奇迹出现了。
但这是有代价的。
扎嘛嘶病毒，即是希望，也是绝望。
是大自然的赠与，亦或是诅咒。
它被称为病毒，仅因它的传播性，而并非它有多么“坏”。
这是一种交换。
作为吃土就能为生的代价，扎嘛嘶感染者，无法在通过普通食物摄取能量。
但可通过土壤与光合作用维持生命。
白日，阳光普照，光合作用充足，扎嘛嘶感染者能自由行动。
而夜晚，光合作用弱甚至无，扎嘛嘶感染者行动能力降低至百分之一，和动不了差不多。
它们的进食系统被改造，也失去了人类声音，变得和植物一般。
植物有植物的语言，在扎嘛嘶这类“植物人”用植物语言交流时，会发出“扎嘛嘶”这种意义不明的字。
这或许是它们曾经会说话的证明。
且，扎嘛嘶病毒应不具备感染性，却具有永久遗传性。
一次为扎嘛嘶，代代为扎嘛嘶。
这也是扎嘛嘶村为什么不和外界联系的原因。
扎嘛嘶病毒并不影响智力。
而扎嘛嘶村，只剩扎嘛嘶，不剩正常人。
国家动荡，战乱不止，百年饥荒。要么走，要么死，要么成为扎嘛嘶。
这就是战争的悲哀。
……
治愈方法:无
扎嘛嘶病毒具有不可逆性，类似完全唯物生物转换成其他生物，不具备逆转性。
唯一杜绝方法，就是不再同类互食，且禁止扎嘛嘶感染者与外界接触。
它们被放弃了。
……
能看懂的部分算看完了。
感觉如何？
这就是你所探寻的唯心哦。
你在颤抖?
对了，身为正常人，你一定很害怕吧？
天才的傲慢和自大，遮住了你对本应对未知的敬畏……
下一步，你要做什么呢？
林星夜!
一股寒意从脊椎而来，刹那间传遍全身。
同情?怜悯?想要帮助扎嘛嘶感染者?
不!此刻剩余的情绪，唯有害怕。
“病毒”，未知的病毒，在任何时代都足以唤醒人最深层的恐惧。
再加上唯心二字……
即便千百年后，人类科技发展到极致，能够置换自身部分器官。
那也依然无法解决扎嘛嘶病毒。
唯心病毒，并不按自然规律，所以无法用科学方法解决。
扎嘛嘶病毒帮助人类用另一种方式存活，在扎嘛嘶感染者看来，它或许并不坏。
可林星夜呢？
抱歉，他从没体会过要饿死的感觉，无法站在扎嘛嘶感染者的立场思考。
无法说话，餐餐吃土，晚上几乎不能动……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林星夜无法确定，他自身是否已被感染。
这份资料年代过于久远，而根据常识，病毒可是会变异的。
万一百年期间，它可以人传人了呢？
资料里又没写潜伏期…
哦，可能写了，但他看不懂，鬼知道那些数字代表什么。
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生物。
如果还能出得去。
某个人说过，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林星夜，显然做好了最坏打算，心中现已把自己当成一个病毒感染者看待。
可能一天，又或是一年，总有一天，他会变成真正的扎嘛嘶。
为此，他要做最后挣扎，和一些成为感染者后生活的准备。
如果真变了，他会留下生活，为了不传染给他人。
顺便看住那个乱跑的母扎嘛嘶!
合上资料，林星夜走回房间。
一天，仅一天，竟可能影响他之后的一生。
他实在太累了，要好好睡一会儿。
明天，还有很多事…
……
“扎~嘛~嘶~”
一个激灵，林星夜直接从床上窜起，紧张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没睡好，还做了噩梦。
梦见自己在吃土。
“扎嘛嘶?”
“没事，就是下了一跳，我换个衣服……”
“扎嘛嘶~”
“您能不能先出去?”
“扎~”
赶走了女孩，林星夜坐在床边，心中百般复杂。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以为要换衣服吧？
只是找个借口支开她而已。
一晚上，林星夜就没怎么睡好，除了噩梦，更因脑内之事。
她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初见，美色误人，他认为女孩是不谱人事的精灵(即没文化的傻白甜村姑)；
后来，他认为女孩是有点腹黑的善者(指请他吃土，最后又给他吃饭)；
而当看了文件后……
好恐怖，他有种全程被操控的感觉。
女孩住在百年前的学者留下的房子，不是后代，祖上最起码也认识学者。
这份文件，他懂的，女孩懂，他不懂的，女孩却不一定不懂。
甚至，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放在隐秘处，而大大方方摆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故意给他看的。
为什么？
我们有仇？
这不可能！那就是他倒霉咯……
女孩作为鱼饵，是完美的，那无与伦比的生物亲和力每时每刻都引诱着一些东西。
林星夜就如那觅食的鱼儿，咬下钩的一刻，便来不及了…
但为什么是他，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林星夜上下打量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即不富贵又不贫穷。
他浑身上下也就那几样，朴素的背包，粗糙的学者服，躲着影子中的小影……
等等?！难道是因为小阴，唯心与唯心间会相互吸引！
抱歉，这是错误答案。
是因为自己是学者呢…
穿这身衣服，是为了白嫖，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嫖吗？
林星夜想通了，当知道最终答案后，一切都豁然开朗。
他被利用了，且即使知道自己被利用，依然要按女孩的计划执行。
问，想让一个人全心全意投入一件事怎么办？
答，让他无法脱身。
这看上去是废话，却是最终答案。
女孩让扎嘛嘶病毒感染他，让他为了自己不变异，全心全意投入病毒的治疗。
初遇引他进村—买土不只是恶作剧，还是为了让他发现异常—最后，把答案摆在桌上，摊牌。
高，情商太高了，都让她高完了。
就算林星夜发现又怎样？
这已经从阴谋变成阳谋了。
外面，哼着不明旋律做早餐的女孩，智慧绝对不下于他。
起码在社会实践上，他完败。
再出去，自己又该以何种态度去对待她呢？
他甚至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恐怖。
……
“早上好…”
“扎嘛嘶~”
先恰饭，后思考。
林星夜这么想，也只能这样想。
理智上，报复一位智慧高于自己的人，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若他敢，他怕是活不到病毒爆发。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内部封闭的村是多么团结。
情感上，他并不想报复女孩，部分原因是美色，这点他承认，更重要的，是女孩身上那莫名其妙的亲和力。
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要他去死，他无法诞生伤害她的念头。
这是林星夜恋爱了？
不对，最恐怖的事莫过于知道不对劲，却毫无办法。
完全提不起报复之心。
只能先这样放着了。
“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
“扎嘛嘶?”
“能不能写出来？”
“扎~”
果然，女孩是懂珑语的。
她去到桌面，翻找一会儿，搜索纸币。
嗯，很古老的那种，那去卖应该值钱。
随后，她的手轻轻挥动，在布满灰尘的纸上写了一个字—希
希，希望的希，这是她的名字。
这个字，或许下辈子，林星夜都忘不了……
.......
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是在享受吗？
嗅着美食香气，林星夜扪心自问。
确实。
这是结论。
既然有已被感染的可能，林星夜自然不会乱跑，以免二次传播。
而结果就是，他在扎嘛嘶村住下了。
还住在希家。
想到这，林星夜抬头，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
希口中哼着莫名曲调，兴奋地准备下一道菜。
她似乎不讨厌我的打扰，甚至，还很高兴。
其实自己也很高兴。
为什么？
不知道。
不过算了，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吧。
隔离是暂时的，他可没乖乖人命，在这住到死。
得想出对策，消除自己身上的病毒。
他还有个寻找唯心生物的梦想呢。
对吧，小阴。
林星夜看向影子。
影魔是种压制情感的生物，可以极其浅薄地读心。
说读心有些夸大了，应该说感应。
影魔能感应宿主对它的心里话。
咦，我的小阴呢？
奇怪，这是睡着了？
平时的小阴多多少少会动一下，今天很奇怪，没有反应。
是不是要进化了？听村长说，它们影魔是会进化的。
且进化时，会沉睡一段时间。
不用担心，影魔没有任何外在风险。
它们进化时在影子里，哪怕宿主死了，依然有影子。
应该没事。
“扎嘛嘶~”
谢谢妈，妈真好!
林星夜内心吐槽。
老远就能闻到香气，这几天的饭，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饭。
“谢谢姐姐~”
“扎~”
菜已上齐，希顺势坐下。
脱下围裙，也不动筷，她只是用手撑着脸，笑盈盈的样子，眼中灌满溺爱。
一种永恒的爱。
爱是对他的，又不完全是对他的。
这种爱似乎没有时限，就林星夜观察而言，但凡希睁眼，她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好像爱着一切。
“扎~?”
想久了，希好像疑惑自己为什么不吃了。
不能再想了，不然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她做的菜了。
好吧，开始今天的晚饭。
啊，又到了尴尬环节，在“妈妈”的注视下进食。
林星夜拿起筷子，尽管过去几天了，他还是不能完全适应在希的注视下用餐。
大概是扎嘛嘶不用自然进食，所以希也不需要。
这导致吃饭时，她全程盯着自己。
被盯着吃饭，总有点怪怪的。
对了，趁机跟她说那件事吧。
“希姐，我想学那个文件的知识。”
“嘛嘶?”
林星夜拿起桌上的研究报告，放在希面前。
“我想看懂文件上面的意思，然后研究扎嘛嘶病毒的解药，让希姐你能说话。”
他郑重其事，学习是他的第一步。
若连文件数据都看不懂，又谈何研究呢？
根据推理，希是这个文件编制者的后人。而学者是不可能愿意让自己的知识和自己埋葬的，一定会传给后人。
由此得知，希就算称不上学者，在生物领域的认知绝对远超生物领域为0的自己。
要研究，自己起码得有生物学基本常识。
“扎~……”
希似乎有些懊恼，侧着头，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吗？不对，是不能教吗？
林星夜细思，得出来个相对合理的答案。
每个学者性格不同，传承知识这个结果是一定的，却不一定谁都传。
确实，有些知识可以传给大众，但有些知识大众认知理解不了，只会对牛弹琴。
况且，就这个研究报告的学术理论程度……虽林星夜无法完全看懂，还是依稀能感受到编辑者的知识深不见底。
不愿意随便传人也很正常。
甚至，有些学者宁愿传授知识给外人，都不愿传给自家的愚笨后代。
而能得到认可的希姐……
她真的是后人吗？还是说，我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她或她亲人是那个大学者的直系弟子呢?
对了，日期，这种学术报告应该有日期的。
只不过在我看不懂的部分。
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个决定。
“希姐，请成为我的师父吧！”
不是老师，而是师父。
老师可以有很多个，师父只有一个。
林星夜就赌，希的学识远超他的预料。
“扎?”
希还是摇摇头。
不过，听了林星夜的话，又恢复笑容。
拿起笔，在递过来的研究报告封面写了几笔，递了回去。
林星夜接过，看着封面。
“不用了，已经没必要研究下去了。”
为什么?
你们难道不想变回来吗？
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希姐，我很厉害的，一定能学会这些，把你变回人的。”
令林星夜失望，希又摇了摇头。
“没必要哦~”
温柔的声音想起，仿佛是母亲对倔强孩子的劝告。
“怎么没必要，我一定能让希姐开口……诶？”
一时间错愣，林星夜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扎嘛嘶了。
他竟然听懂了希的话语。
虽然之前都猜得挺准的…但，猜就是猜，和听到可不一样。
完蛋，我变成植物人了!
林星夜脸色有些发白。
想点好的，起码这样，更容易学习知识了。
认命吧，夜晚不能动的副作用就当以后强制早睡早起了。
不知道土好不好吃，我比较喜欢带点红的土壤。
会不会比普通的土有营养呢？
qAq
“扎嘛嘶~”
林星夜无奈，反正以后只能说这三个音，现在就练练吧。
“?”
这崽傻了?
希慌了。
恶作剧没得到应有的反应，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估计脑补了些奇怪的事。
连话都不会说了，被我带歪了?
“其实我会说话，一直说扎嘛嘶是想逗逗你~”
好久没人来这了，突然来人，希就是想逗逗林星夜。
先装个一两天，突然说话，嘿，吓他一跳!
很有趣吧？
好吧，没想到先吓着自己了。
至于这份资料，因为懒得整理，就直接丢这里了。
引诱林星夜看到纯属扯淡，他直接睡不就完了。
事实证明，半夜不要瞎晃，容易出事的。
“你没事吧?”
担忧的声音在询问。
林星夜眼前，希摇了摇手，打断在脑补以后生活的林星夜。
“扎嘛嘶?”
“别学了，我错了，姐姐不该骗你的~”
“骗我?”
林星夜回神，不解。
“对，骗你的，我没有感染扎嘛嘶病毒。只是想逗逗你…还有，别慌，扎嘛嘶病毒已经没有感染性了。”
“真的吗？”
林星夜欣喜。
“真的。”
希郑重点了点头。
他过于天才，脑补太强了，以至于希必须把话教导清楚。
免得普通的一句话在天才脑中加工一分钟，变成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样子。
“你想学永夜国度的语言，我可以教你~来，看见这个字没有?”
希从错愣的林星夜手中接过报告，打开，翻到最后一页。
光洁的手指指着落款人。
“这个字，念‘希’~，是我的名字哦~”
可怜的林星夜，还没回神，又陷入更大的震惊，张目结舌。
看着林星夜，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次不是溺爱，而是姐姐对弟弟恶作剧得逞的嘲笑~
这是她原本想看到的表情。
……
“希姐，你今年多少岁了？”
“忘记了……别岔开话题，星夜崽，认真听课！不认真的孩子可是会学坏的!”
希有些责怪。
“好~”
为什么叫星夜崽?你到底多少岁啊？
林星夜想反驳，心中又有种莫名的感觉，认定希这么叫没啥问题。
甚至，有点喜欢这个称呼。
这是，来自基因上的认可?
之前莫名其妙的好感也是如此。
林星夜乖巧回答。
台上的希格外认真，她还是第一次直接教导人，理应起到师父的责任。
“好了，这下你可以完全看懂那份文件了，要看看吗？”
希走下台。
林星夜则是盯着手中文件，这算是学永夜文的教材案例，现在，终于能完全读懂了。
……
幻想纪元56年，5月6日，晴。
唯心病毒的结构极其复杂，且不定时会更换病毒结构，难以清除。
我花一天时间研究出此结构解药，但很可惜慢了一步，它已经发生改变。
算了，重新研制吧。
……
幻想纪元56年，5月7日，阴。
我今天快了一小时，但扎嘛嘶病毒又加快了一小时改结构，是天气的原因吗？
下次再快一点吧。
……
幻想纪元56年，5月8日，阴。
我研究成功了，扎嘛嘶病毒们好像受了惊吓，不断哀求我。
我知道它们怕我，甚至不愿意让我触碰它们……
对不起，是我偏心了……
……
幻想纪元56年，5月9日，晴。
今天我下定决心，要复原人类。我邀请了扎嘛嘶人来清除病毒，但他们好像不怎么乐意。
他们说不想改变，吃土挺好了，并不想变回人类。
我不怎么理解他们的话，但我不是一个强势的“姐姐”，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愿意，那我就停下吧。
……
幻想纪元56年，5月10日，晴。
啊，妈妈又在催了，好烦啊，它对人类就是偏心。
我就不，等下就拒绝它，再也不研究了。
但妈妈哭了该怎么哄?
……
幻想纪元56年，5月11日，阴。
昨天哄了妈妈好久，它才不哭，答应不消除扎嘛嘶病毒。
我和扎嘛嘶病毒谈成了协议，它们不能传播给村外的人，我以后也不用想着消灭它。
接下来去看看扎嘛嘶人的想法，我总感觉他们有什么想说的。
……
幻想纪元56年，5月12日，晴。
原来如此，是我和妈妈都误会了。
我们以为扎嘛嘶想变回人类，事实上谈过才明白，他们真正的想法。
在他们快要饿死时，扎嘛嘶病毒改变了他们的结局，让他们以植物的方式存活。
成为扎嘛嘶，他们不再挨饿，不再担心食物，自己的后代饿死。
这是他们所渴望的生活方式。
夜晚无法运动，吃土为生，相比活下去，又算什么呢？
他们觉得扎嘛嘶病毒救了他们，认为扎嘛嘶病毒是恩人，让他们活了下来。
他们感激扎嘛嘶病毒的存在，并想和扎嘛嘶病毒一代一代共同生活。
我和妈妈都不应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去介入扎嘛嘶与扎嘛嘶病毒。
如果我治好了他们，后续又能如何呢？
这里荒郊野岭，早已不种植粮食。
他们又要饿死了。
……
幻想纪元56年，5月13日，阴。
我彻底放弃了扎嘛嘶病毒的解药研究，这一开始就不是个正确的答案。
扎嘛嘶病毒也愿意靠近我，但我身上的其他病毒，似乎不愿意让一个唯心病毒触碰我的身体。
唉，你们怎么都跟妈妈一样偏心~
对了，妈妈说以后是人类自己的时代，让我不用再过于庇护人类，让他们自行成长。
明明我们两个一样偏心…
它还说，现在外面《无神论》影响太严重，不是个出去的好时机，再等几十年吧。
好吧，那我就再等等咯。
……
幻想纪元56年，5月14日，晴。
对了，这研究报告我不打算带走的，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我用珑文编一个表面的报告吧，算我给珑留下的一点对于唯心病毒看法，人类还是别去研究好。
至于这些日记。嗯……现在的珑应该无法理解。等珑的科技足以远航，接触到妈妈身体另一边永夜，能看懂永夜文字。那时，应该就会明白，消灭唯心生物不是人类唯一的道路。
我们都是家人，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
“你个大骗子!这根本不是研究报告。”
“唉，星夜崽，可不能这么对姐姐说话哦~这本来就是姐姐的日记啊。”
希笑嘻嘻。
卧槽，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都，妈妈是谁，你为什么可以和病毒说话，你哪位啊大佬！
我只想学个生物，救个村子，然后找几个唯心生物观察。
可没想参与种族争端啊!
“希姐姐是唯心生物吗？”
“不是哦，我是完全唯物生物。如果我变成唯心生物，妈妈会崩溃的!”
“敢问你妈妈是?”
“诶，这个……嘿嘿，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只能说，她是我们共同的妈妈。”
“共同的……”
什么意思，是什么创世神吗？
既然唯心生物存在，那某些创世神话或许是真的。
那姐姐也是神?
可她又说自己是完全唯物生物……
可恶，居然是完全唯物生物吗。
等等，完全唯物生物又是什么？
这天下居然那么大吗？
迷茫，仿佛把一个宅在家的人扔到陌生的商场。
到处是没见过的东西，未曾听说的事物。
一遍又一遍冲击林星夜的世界观。
小时励志成为科学家，为人类做奉献。
知道唯心生物的那一刻，或许就有了些许改变。
科技，真的是正确的道路吗？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相信一切事物都是自然演化的结果，所有的牛鬼蛇神不过是人类未知的东西。
又或是种侥幸，影魔的存在让我对唯心生物估算错误，以至于认为其在可接受范围内。
影响他人情绪，人自己可以做到，科技可以做到。
可把人变成植物呢？
之前思考被可能感染的恐惧掩盖，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扎嘛嘶病毒多么了不起。
人类曾设想改变自身基因，研究动物基因，通过突变来达到断肢重生，延长寿命……
可变成植物呢？
对不起，植物和动物并不是一个东西，从没有任何学者设想过把自己变成一朵花。
这绝不是一条路上的分支，而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根据的。
科学是归根结底的。
“希姐姐，你是站在人类一方的吗？”
林星夜有些迫切。
说出来有些可笑，他又在害怕了。
他并非害怕的眼前存在伤害自己，那是一种起源于更深层次的恐惧，一种种族上的恐惧。
万一，我是说万一……
万一眼前之“人”并非站在人类一方……
那我们人类会遭遇什么呢？
要知道，连了不起的扎嘛嘶病毒都在害怕她。
而我心底，那种奇怪的强烈亲切感依然挥之不去，不断压抑着与她为敌的想法。
我很害怕有一天，我会为毁灭人类而行动。
“是哦，我会永远站你们这边。”
仿佛寒冬中的烈火，话语是那样温暖。
“谢谢。”
林星夜松了口气，得到想要答案的刹那，恐惧完全清除，不剩半分。
她说会，那就一定会。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欣喜，对抱住了大腿的欣喜。
在未来，人类又多了一分保障。
“不行哦~”
“不行吗？”
“嗯，不行。”
似乎看出林星夜想法，希拒绝到。
“凡是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我都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庇护，因为我是它们的长姐。倘若有一天，弟弟妹妹们打架，姐姐是不会帮任何一方的，只会劝架……妈妈的态度也是如此。”
就是有些偏心。
希心中吐槽。
不过也难怪，哪怕自己也经常偏心，例如这次。
消灭扎嘛嘶病毒虽是妈妈的请求，但自己不还是接了吗？
它们的苦苦哀求下，自己仍铁石心肠，若不是最后扎嘛嘶人的感激之心，世界上早已没有这类病毒了。
按进化衍生来看，完全唯物生物到底是最亲的。
若非要选择一个，那便是人类，人类是妈妈“最受疼爱的孩子”。
但抱歉，星夜崽，这些可不能告诉你。
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若影响到你成为人类支柱的心，可就不好了。
我看好你哦~
“加油哦，虽姐姐不会帮你们打架，但可以教你‘功夫’。”
“功夫?”
“没错，能够在神面前取得胜利的‘功夫’—科学。”
科学才是让一个种族集体强大的方法。
这可是那些靠个体天赋的唯心生物无法理解的。
“科学真的能战胜它们吗？”
“不一定……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希无奈地说。
人类是聪明，但某些东西真的差距太大了。
只有生活于遥远时期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差距大到绝望。
对，《无神论》是推翻了一部分唯心生物，却不代表人类有了抗衡神的能力。
它们输了?
不，归根结底，“反唯心气场”太强了，以至于让部分人过于乐观。
当“反唯心气场”消失的那天，它们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你们要快点强大起来，孩子可不能一直在母亲的庇护下啊！
“永夜的文字已经学完了。接下来，你有想学的知识吗？”
好吧，还是不要过于苛求林星夜，他还是个孩子。
“我想学机械。”
林星夜郑重到。
“好，生物是吧，姐姐明天教你。”
希笑到。
“那个，是机械~”
林星夜提醒，看着希越来越诡异的笑容，声音逐渐变小。
希转头，蹲下，自闭地用手在地上画圈，自言自语。
“对不起，姐姐是废物，姐姐不会机械，那玩意太难了……”
“噫，仔细一想，生物真棒，我想学生物呢~”
大声的话音有点别扭，强行的开心笑容过于卖力。
林星夜还是第一次安慰人。
“真的?”
“嗯，真的。我从小特别喜欢生物，生物太棒了!以后我就是生物学者了！”
噗~
希笑了，起身，转回，遗憾地拍了拍林星夜的肩膀。
“抱歉，机械学什么的姐姐实在不懂，教不了你了。”
希有些许歉意，其实这不能怪她。
机械学刚刚兴起，且需大量金属。旅行前，林星夜凭着知识交换，才在有钱人那搞到一点。
也就够做个电击棍，还是阉割版的。
希身处秘地，缺少设备，哪怕能从妈妈那直接得到现有的机械学最高知识，依然没法教导林星夜。
学者都是自恋的，林星夜也是，而自誉天才的他却依然小看了自己。
现阶段，就人类机械学理论发展，他已是最前沿之一了。
没错，机械学巅峰还有几人，硬要教导，是可以的。
但这样，是不是不尊重其他机械学者呢？
例如你努力一年才明白的东西，当天被另一个人明白，又立刻转交给别人。
这对当事人是不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希不想这样，起码在那位学者依然存在世上时，他的知识就有保护权。
希自己研究机械学得到的知识，当然有教导权，但别人的知识，没有。
所以，希教不了林星夜机械。
“去永夜帝国吧，能跟你探讨的人在那。”
稍微问了下妈妈，希说。
“永夜帝国?”
“对，就是我几百年前待的地方。那因为一些原因，科技不得不被迫发达，比起还未发展起来的珑，或许更适合你。”
希上下打量林星夜，又想到什么。
“你可以先去‘天上港’询问一个叫【浪音】的组织，一年前她们还在，现在不知在不在。倘若看到一个穿青色衣服的粉发巫女推着一个轮椅大小姐，那就对了，报我名字，加入组织，可以免费送你去永夜帝国哦~”
好吧，这是被看出没钱了呢。
确实，自己身上的钱不够跨国，之前还想在东极边传播知识边赚钱，现在想来东极可能并不说珑语。
还是自己见识少。
明明连珑某些地区的方言都听不懂，就草率出国，忽略了东极是另一个国的事实。
看来是发现唯心生物的存在，让自己过于得意忘形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遥远的它国，或许并不缺乏自己这样的天才。
浪音会接受我的加入吗
能跟希一伙，这估计是个大佬组织。
就现在的我，不行的吧。
林星夜越发坚定。
去寻找浪音是会去的，但只帮忙给希带个平安。
至于去永夜的钱，还是自己出吧。
“姐姐，我还会在这里停留几天，能教我其他国的语言吗？”
林星夜恳求。
“可以哦~”
……
一个月后，夜晚，临行前。
本应一个星期，最后却拖了一个月，林星夜第一次试图放慢自己的学习进度。
和希的相处，无时不刻体会着久违的家人般的温馨，让孤独的他不免升起长住于此的念想。
可惜，不行!
“星夜，你要用不断学习，用你的天赋帮助更多人。”
父亲的遗愿提醒着他，村庄的悲剧历历在目，若无法强大，一切幸福之景是那样一触即碎。
这个时代，人类太弱了，需要引领者!
若留下，珑会多一个快乐之人，却少了个能带领它前行的伟大者。
‘我是天才，有着引领人类的责任，强大种族的义务。’
这是他的座右铭，也是他一生的追求。
他无法停滞于此。
“东西整理好了吗？”
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找可以给林星夜捎上的东西。
希叮嘱，活脱脱像个送孩子去远方上大学的老妈子。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无论经历多少，每当此刻来临，心难免有不舍。
又要一个人了…
人类科技刚刚起步，在还未有机械交通工具的璀璨前期，分别大概率意味着永别。
她是世界上最孤独的生物，陪行星演化，伴生物成长，见证种族在自然中消亡，目睹第一位“人类”诞生世间。
可寂寞是永恒的，这种感觉不会受时间逝去而麻木，却会受生命终止而增长。
她害怕了，决定躲起来。
妈妈的任务?不，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妈妈非常温柔，既然女儿想躲藏，便找个借口让她藏好了。
这就是希明明百年前已经解决，却依旧待在这的理由。
“好了。”
沉默良久，他小声回答。
天才，真正的天才，一天学会一国语言，一个星期便是7大国。
足以让林星夜行走半个世界。
后面3星期都在过日常，其美名曰做各国语的练习，不过享受罢了。
现在，他必须走了。
“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好，两全其美，我真是个天才。
“不行哦~”
呜呜呜~
默默哭泣。
“我在给你做点干粮，路上吃……对了，你晚上做的那些小玩意不带走吗？”
希翻了翻他的背包，该有的东西似乎总缺了一点。
林星夜一改沮丧，突然神神秘秘笑而不语。
这可是惊喜啊。
“姐姐，你出来一下。”
他来到门外，叫唤到，指着前方。
“怎么了，还要带什么吗？”
听闻，希随着出门，向着夜已深，村外一片黑暗，一如既往。
“惊喜!”
咔~
似乎有什么被打开。
噔噔噔噔噔~
一点一滴，微弱的彩色光源逐步亮起，宛若城市间灯火阑珊。
或许没有大城市那般耀眼，却点亮了整个镇，房屋在光芒中俨然，花朵在照耀中绚烂。
鸟惊兽骇，鼠窜狼奔，宛若千万年前电闪雷鸣下那第一个被点燃的火光。
这个镇，这个地方，这个星球的这个部位，第一次在夜晚染上光明。
“这是，什么？”
希愣住了……
一个月前，林星夜便有了给村里制作电灯的想法。
每天趁希不注意，林星夜便出去找材料。
又于村口1000米外搭建简易制作站，根据和城市中其他学者交换所得的知识，偷偷徒手搓发电机，搓玻璃，搓电灯，给电灯打入稀有气体使其变色……
一步一步，用时一整个月，才串联出这五彩斑斓的夜晚。
不得不说，刚开始准备这个惊喜，林星夜这样的天才都觉得难。
但意外的是，这深山老林中居然什么都有，必要金属一个不缺。
加上背包里还没用的电击棒剩余电源，硬生生的，把一个电灯造了出来。
有第一个，后面就简单了。
惊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挂上去了。
直到刚刚，趁希帮收拾东西，林星夜打着手电筒跑到村口。
把前一天搬过来的灯泡隔几户挂于房屋，以一根电线相接，接于发电机。
最后……
“这是我们人类的知识结晶——电灯。是我送给扎嘛嘶村的礼物，也是给希姐姐的礼物!怎么样，漂亮吗？”
村中，本应被副作用影响而不动的扎嘛嘶人被光芒晃醒，一个个走出家。
“扎嘛嘶?”
“扎嘛嘶!”
“扎嘛嘶扎嘛嘶扎嘛嘶!”
不知是因看见美丽新事物，还是为自己能又一次在夜晚活动而欢呼，总之，死寂沉沉的村庄夜晚，时隔百年终于又重新散发盎然生机。
灯光远比不上阳光，却依然足以维持较为弱小的光合作用。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幸运的是，我赌对了。
一丝光芒，汇聚千万，便可改天换地。
“很漂亮。”
希笑了。
她一直在笑，那是对自然的热爱，是对生命的溺爱。
这次，她微笑，竟笑得释怀。
‘我见证时间万物，感受时光流逝，终有一天，累了，躲入深山，试图逃避这无尽的轮回。’
‘我以为世界是个循环，新生到毁灭，一次又一次，无论文明如何昌盛，如何繁华，终会步入尘埃。’
‘同情?不忍?不，不是那种东西，我的寂寞，竟源于那天赋带来的无趣!’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哪怕弟弟妹妹们再努力，都无法超脱生老病死的束缚。’
‘从演化的初端，无任何自然生物能跟上我的脚步，与我平等交谈。’
‘我只能以溺爱的眼光去看它们，去看所有人。’
‘直到现在，我发出了疑问:这是什么?’
‘数百年，短短数百年，明明数百年前，它们还堪堪学会使用简易制造工具。’
‘就数百年，人类竟造出了我从没见过的，无法一眼看穿的东西。’
‘它们超越了之前上亿年的演化，超越了我。’
‘原来如此，怪不得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呢。’
‘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也会落后。’
消失了，希眼中的溺爱消失了。
只有小孩子才需要溺爱。
再看向林星夜，那是对平辈的关爱与欣赏。
存在以来，林星夜是希第一个冠以平辈完全唯物生物。
不过，姐姐的威严还是要的!
‘妈妈，给我传一下现代的社会基础类知识，还有简易的机械学常识……不要传多，就要常识，我不想什么都懂。……好好好，知道了，我出门会注意安全的，等到了北极就去看你。”
妈妈还是好啰嗦啊，明明每个月都说话的。
懂了常识，希越发明白这个惊喜，在这深山老林中有多难。
“林星夜，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呢!”
“谢谢希姐姐，希姐姐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林星夜有点奇怪。
希身上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好像不在了，但又没完全不在。
要是先前如同亲人，那现在便是朋友一般。
这么关系好像退步了?
是因为希不喜欢我的惊喜吗？
她嘴上说高兴，会不会心里不开心啊？
听说有些人第一次见到电灯的光时不怎么习惯，甚至有不良反应。
遭了，草率了。
“希姐姐，你不舒服吗？”
她刚刚笑得怪怪的，平时不是这样的。
惊了，她还叫了我全名，之前不是星夜崽吗？
完了，当不了儿子了!…不对，她肯定不开心了!
想办法补偿才行。
“对不起姐姐，这个礼物你是不是不喜欢?要不我们去大城市，那里新东西多，我做个新的礼物给你……”
“好。”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就等我一个月，我一定回……答应了？”
“嗯，答应了……加油哦~在你成长起来前，我不会让任何生物伤害你的，未来的大科学家~”
人在家待久了，容易跟不上时代了。
我该走动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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