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郭世清眼见在谢淞那里讨不到好处，继续纠缠恐怕会再遭羞辱。
于是将目光转到程武这里。
“程将军！”
“方才下官已经和您解释了，并没有任何针对您的意思。”
“如果您觉得被冒犯到了，不妨直言说出，下官当众向您致歉。”
“不过无论如何，还请您约束一下这位谢公公。”
“如此当众羞辱朝廷命官，实在是目无纲常，视朝廷尊严如无物。”
“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也会有损您的名声。”
“万一传到了圣上耳朵里，恐怕有辱圣听，对程将军那是极为不利的。”
“毕竟这位谢公公，是随着您一起来的，是您的副手。”
程武神态悠闲的坐在那里。
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原本他之前叮嘱过谢淞，如无必要，暂时不要和当地的官员们撕破脸。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再一起发难，给他们致命一击。
可没想到这郭世清和赵弘毅两人实在是过于嚣张。
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在众人面前阴阳怪气的嘲讽。
若是不作回应，恐怕日后在这江南，再也不会有人看得起自己了。
因此他觉得，应该改变一下策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虽然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但若是过于隐忍，恐怕日后行事会更为不便。
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凝声说道。
“郭大人，适才您说程某是武人出身，程某是没有任何怨言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您说神佛之事乃是怪力乱神，那在下可就不敢苟同了。”
郭世清略微露出一丝不屑的笑道。
“哦？这么说，程将军另有高论了？”
“那我等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赵弘毅和其他大臣也是面带笑意，目光集中在程武身上。
等着他发表‘高论’。
在他们看来，一介武夫对于鬼神之论还能有什么高见。
到时候定要好好驳斥一番，让程武当众出丑。
当下已是暗暗撸起了袖子。
程武说道：“‘高论’不敢当，诸位也不必洗耳恭听。”
“此事就当大家闲谈一番如何？”
郭世清与赵弘毅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笑容。
心中暗自嗤笑：‘辩论还没开始，就开始示弱了？’
当下也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抬了抬手，做出一个恭请的姿势。
示意程武继续说。
程武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清亮。
“诸位大人，你们都是饱读圣人之言的文人学士。”
“就像郭大人所言，程某乃一介武夫，在诸位面前‘高谈阔论’，着实是没有资格。”
“因此，程某只是秉着一颗求学之心，向诸位大人讨教几个问题罢了。”
轻轻一顶高帽，让众官员心中一阵舒坦，好似一股暖流涌现。
郭世清捋着胡须笑道：“程将军不耻下问，我等自然不敢藏拙，将军您请说。”
程武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郭大人如此说，那程某就冒昧了。”
略一沉吟后问道：“诸位大人，方才郭大人对于鬼神的一番高论，程某心中是十分认同的。”
“只是心中还有一些关节没有想通。”
“想请诸位解惑。”
郭世清双眼微微眯起，他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可能要对鬼神之论进行反击。
预料到对方的动机后，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立刻反问道：“方才下官所言，乃是转述的圣人之言。”
“圣人言道，对鬼神要敬而远之，并非是下官自己的高论。”
“程将军这般说，莫非对圣人之言有什么非议？”
他这一手四两拨千斤，将自己的论断，与圣人之言绑定在一起。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若是想要驳斥自己的论断，那就是质疑圣人之言。
质疑圣人之言，那就是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作对。
这种事情，即便是皇帝，那也是不敢做的。
不过对方乃是粗俗的武夫，兴许会对圣人说出什么亵渎的话。
如此一来，只需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此人定会被天下读书人所不齿。
日后想在朝堂中立足就更难了。
等于是断了此人的前程。
对面的赵弘毅嘴角勾出一抹阴笑，郭世清的小心思，自然瞒不住他。
当然，他也不会好心去提醒程武这里面的陷阱。
只是幸灾乐祸的等着对方出丑。
其余官员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看向了程武。
大家都等着程武做出回应。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
一个老者的声音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程将军，这圣人之言，所指的乃是儒家至圣先师孔圣人所言。”
“经过历代博学大儒的传承与补充，早已将天地至理囊括其中。”
“天下读书人更是将其奉为至宝，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啊。”
众人闻声看去，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平日里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吏部尚书张守正。
顿时神色各异，有些诧异对方为何会去好心提醒程武。
郭世清眼神微沉，对于张守正的自作主张心中极为不满。
不悦道：“张大人，你未免有些看轻程将军了。”
“程将军少年才俊，难道会不知道什么是圣人之言？”
“即便是个普通人，恐怕也会知道吧？”
“需要你假惺惺的去提醒？”
张守正被当众责问，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脑海中正想着如何化解时。
主座的程武笑着说道：“郭大人你误会张大人了。”
“张大人是见程某是武将，担心程某放纵不羁，说出什么对孔圣人不敬的话来。”
“如此赤诚之心，怎么会是假惺惺呢。”
“张大人，你的好意，程某记下了。”
说罢他对张守正投去感激的目光。
程武当众替他解释，化解了郭世清的责问。
张守心中的巨石彻底卸了下来。
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不光是因为尴尬的气氛被化解，更是对自己押宝没有押错人而庆幸。
“呵呵，程将军太客气了。”
“是下官唐突了。”
方才张守正将程武的话题打断了。
因此他致歉之后，立刻帮程武将之前的话题续了上去。
接着问道。
“方才程将军言道，对于圣人之言有些关节还没有想清楚。”
“不知程将军指的是？”
程武呵呵一笑。
目光转动，看向郭世清。
声音清朗的说道：“方才郭大人借用圣人之言，说对于鬼神之事，要‘敬而远之’。”
“程某心中的疑惑，并非是对圣人之言有什么非议。”
“只是想要请教在座的诸位大人。”
“圣人说对鬼神要敬而远之，因此郭大人得出一个结论，鬼神之事难登大雅之堂。”
“公开讨论鬼神，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
“可程某心中不解的是，圣人明明说的是‘敬而远之’，郭大人是不是只看到了一个‘远’字。”
“没有看到那个‘敬’字？”
“不知在座的诸位，对于圣人说的这个‘敬’字，是如何理解的？”
“这就是程某心中未曾想通的关节。”
“还请诸位大人解疑答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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