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师爷知道赵剑强在为他做局,
因为看不清谜底,只看到了局面,所以阴沉着脸。
山羊胡师爷的老伴儿走过来抹哒他一眼:
“儿子发了一大笔钱,你还不高兴?
这些钱可以在县里买四座新楼,在省城买一座新楼!
我看你是不知足!难道给你一千万?”
“给我一千万倒好了,我就可以有理由退回去了!
现在不大不小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山羊胡师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
父母的对话让胡海天错愕,怎么我发了红包,老爸老妈倒吵起来了?
“爸!你说这钱有猫腻?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啊!
就是这个月终了,游戏城效益好,发给管理人员的分红啊!”
“每个人都有?”山羊胡师爷不信。
“每个人都有,不过我的最多!”
虽然山羊胡师爷脸上带霜,可依然难压胡海天脸上的兴奋。
“齐家的丫头有吗?”
如果齐国强的女儿也有,并且比儿子拿的数额大,这事就做实了,齐韵辉可是旅游商贸有限公司在知节县的代理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的工资由总公司派发,不走游戏城的财务。”
胡海天挠挠后脑勺:
“再说人家是公司的总代理,能跟我一块发红包吗?”
这句话让山羊胡师爷的心里更不托底了。
“他这个局是怎么做的呢?”
听到做局两个字,胡海天也冷静了许多,他知道半个月前父亲和齐县长为自己的老板做了一个局。
想不到,被自己的老板成功的利用,做了一次大大的广告,为游戏城打了个开门红,这也是自己这个红包的来因。
胡海天试着分析道:
“爸!你说他是不是怕了?或是先给一棒子再给一个红枣?”
胡海天忘记了自己刚才许愿发誓的事,帮着山羊胡师爷分析起了可能性。
“怕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赵剑强的舅舅是市长,就是他本人也未必是那种轻易妥协的人。
虽然没听说他利用过他舅舅的名位,但是他有这层关系,就是让有些人有所忌惮。
这就是这层关系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箭引而不发,才最具威力。
他虽然年轻,却把这一手玩的熟练。”
既然看不明白,那就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山羊胡师爷叮嘱家人道: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能往外说!”
儿子胡海天却脖子一梗说道:
“怕什么?
你是说他会坏咱们?
钱在咱爷们手上,他能把咱爷们怎么样?”
“混账!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唧唧歪歪什么?”
见老爸真的发火了,胡海天沁着头不再言语。
山羊胡师爷实在看不懂这其中的关窍,只能坐下来沉吟不语。
他知道赵剑强对他没那么好心,看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心机深沉的人!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山羊胡师爷一家想低调、隐秘地收下这笔钱,但有些时候事情就像纸包不住火一样,迅速地让纸改变了颜色和状态。
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山羊胡师爷家的宁静。
“大海呀!
你小时候二叔没少疼你,有好吃的可着你吃,有好穿的可着你穿。
二叔这次来没别的意思,听说你得了五十万,叔也张不大开嘴,你借我十万块钱,我自己再把家里的修理厂卖了,凑钱给你弟买个大货车。
你看游戏城的生意那么火,你弟闲在家也没个营生,二十八九了还没个对象,让他跑跑运输挣俩钱也好成个家不是?
这些年,你爸没少帮衬着二叔,二叔这也是没有办法。
实在张不开这嘴,实在张不开呀!”
胡海天的二叔完全没有了往日里见到自己土豪的样子。
胡海天明白,这都是钱闹的。
“二叔,我真没有那么多钱。”
“你糊弄谁呢?你在游戏城上班,游戏城是谁的产业?那是赵剑强的,他可不是小气的人,十天都能分一百万的红包。
你在那任总经理,两个多月了,他能少了你的钱?”
刚才还低三下四的二叔此刻翻脸不认人,看样子不拿钱还不行了。
“二叔,我真没那么多,借给你五万行不行?”这钱到手还没捂热乎呢,五万块就要没了。
“不行!少一分都不行。五十万块钱,就借我五万?九牛一毛你还不想拔?
你要实在不想借,我就让你爷爷来借!”
二叔这是不拿走钱,就会把家里的老祖宗搬出来。
借!爷爷来了,还不得和爸爸吵翻天了?这钱必须借!
看到二叔一下子借走了十万块,胡海天的媳妇立马不干了:
“好你个没心肝的,昨天晚上我说给我弟弟借十万开个小饭店,你就说这钱,咱爸说了不能动。
怎么着?转眼就借给你二叔十万?
我弟弟这钱你是借不借?
不借,咱们就离婚!咱们法院见,这五十万还有我的一半呢!”
借!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堂弟,一个是内弟,咋好生分了?
媳妇是高兴了,可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又是谁呀?
“表弟?您怎么来了?”胡海天打开门,见是自己的姑表弟,赶紧往屋里让。
姑表弟进屋就给胡海天跪下了:
“大哥,弟今天是借钱来的。
你姑得了尿毒症你是知道的,现在肾源找到了,手术费最少也得二十万打底。
哥!弟不多借,二十万总行吧?
你就救救你姑姑的命吧!”
姑表弟说罢开始磕头:
“哥!当初你上大学,你家里拿不出钱来,是我妈挨家挨户每个亲戚的为你借钱。
现在我妈要不行了,你可不能当白眼狼啊!”
这钱可怎么说呀?借不借?转眼的功夫,四十万就要没影了。
想想那时,父亲还是一个政府办的小职员,工资开的少。
姑姑一家没少帮衬自己,尤其是上大学的时候,是姑姑求爷爷告奶奶帮着借到的学费。
这钱怎好不借?借!
姑表弟刚走,敲门声再次响起,现在胡海天听到敲门声都有些哆嗦,不是又来借钱来的吧?
正犹豫的空,门外响起了父亲的声音:
“忘带钥匙了,怎么还不开门?”
“爸!我还以为是借钱的呢。”胡海天心有余悸,这借钱都是商量好的?赶上一天来?
吃晚饭的功夫,胡海天把亲戚们来借钱的事给父亲说了过程。
山羊胡师爷静心听着,面沉似水,忽然山羊胡开始抖动,接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原来这小子在这等着我呢!我怎么没想到呢?灯下黑啊!”
忽然山羊胡师爷大怒,对儿子呵斥道:
“家里有钱这件事是不是你臭显摆,传扬出去的?”
“爸爸呀,我真没说呀!您儿子虽然混蛋,可被人做了局还是拎得清里外的。”
听到儿子说到做局两个字,山羊胡师爷冷静了下来。
知道,既然被人做了局,即使儿子和家里人闭口不言,做局的人也会让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好小子!我没等找你麻烦,你倒是先找上了门。
这一宿,胡氏父子都失眠了。
胡海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有亲戚才最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亲戚都是什么德行。
二叔家借的钱可能是要不回来了,二叔是什么品行,胡海天掐指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自己家没得势的时候,没事就来讹个仨瓜俩枣的。
自父亲当上县府办主任后,他的地位也直线上升,好像当上县府办主任的是他,没事就在县里耍威风。
哪一次不是父亲给他开屁股?如果不从,他就会把爷爷搬出来。
他要是打爷爷的牌,只怕这钱就打了水漂,爷爷就是父亲的软肋。
这钱,只怕,唉!十万块呀!明抢啊!
内弟的钱也不好要,媳妇这关难过啊!又是十万块,没了!
姑表弟的二十万?
想想姑姑对自己曾经的好,姑姑在病床上几年了,挺好的家庭硬是被姑姑的病给拖累得负债累累。
姑姑都要没了,唉!不知道哪年哪月能还上。
整整四十万啊!还没有看够,就这么没了。
都是钱闹的!老板,不!是赵剑强这个局布设得也太精准了些,他真是把谁家没几个穷亲戚用到了极致。
亲戚来了,这钱借,就有亲情;不借,亲戚就可能断了。
难道亲戚离开了钱就没有了亲情?没有了亲情还叫什么亲戚?
既然近边的亲戚来了,那么远道的亲戚是不是也在路上?
正当胡海天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到父亲的房间里,母亲凄厉的一嗓子:
“不行,就离婚!”
深更半夜,寂静无声,这一嗓子太有穿透力,把胡海天的媳妇孩子都惊醒了。
“怎么了?”媳妇懵懂地问道。
“没你的事!你睡觉,别瞎动弹。”
胡海天穿上脱鞋推门来到父亲这屋,灯光把四壁照得惨白,母亲在床上盘腿坐着,父亲在床边的凳上坐着抽烟。
平时不怎么抽烟的父亲,应该抽一阵子了,屋子里烟气弥漫。
见儿子过来了,山羊胡师爷的老伴儿更有了主心骨,哭天抹泪起来:
“老胡头!你说我嫁给你老胡家得到了什么好?借着了你胡家什么光?
儿子!你来了,你给评评理?
你姥爷的老慢支有几年了,每到冬天那个遭罪呀。
我说咱有钱了,给你姥爷拿出十万块,到省城彻底把病治好,你说这个老东西就是不同意。
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
胡海天没有理会母亲的哭闹,而是挨着父亲的床边坐了下来:
“爸!赵剑强的这个局太精准了,他把人性的贪婪用到了极致,真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只怕明天来借钱的亲戚会更多。”
山羊胡师爷拍拍儿子的腿,站起身往外走:
“儿子!你成熟了!”
父子一前一后来到客厅的望台,山羊胡师爷继续说道:
“他是你父亲这些年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没有之一。”
“爸,明天我估计来借钱的亲戚可能会更多,去了给姥爷治病的钱,咱家已经没钱了。”
儿子的话让山羊胡师爷沉思良久,烟雾飘散中,也飘散着山羊胡师爷的无奈:
“用钱来维系的亲情断了就断了吧!不来往也罢!”
第二天,果如胡家父子预料的那样,亲戚们走马灯一样来个不停,到了晚上已经坐了一屋子的男男女女。
甚至舅外公都颤颤巍巍拄着拐棍找上了门。
有钱就了不起了?白眼狼!不借钱就断了这门亲戚!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帮你的了?
这些亲戚说什么的都有。可是从早坐到晚,也没见到山羊胡师爷两口子的面,大家都狐疑:
“这两口子是不是怕借钱躲起来了?”
胡海天的媳妇一脸沮丧地说道:
“我公爹住院了,大夫说情况不怎么好。
住院费、手术费、后续治疗费都是天大的数字,这刚得的五十万都交了住院抵押金。
正好,你们都来了,省得我家海天一家一家的跑,你们能不能先借我们点钱救救急?
不用多,一家一千两千都行,等我家海天……”
不等胡海天媳妇说完,颤颤巍巍的舅外公拄着拐棍站起来说道:
“孩子!别难过,我去医院看看你公爹。”
舅外公说完就走,腿脚倒是利落了许多。
亲戚们也都以各种借口离开了胡家,
本来人满为患的房间顿时显得异常空旷。
胡海天的媳妇打开窗户,散散屋子里的烟气,回房间内拿起电话:
“喂?爸!你们回来吧!都走了!”
片刻之后,响起了钥匙开门锁的声音。
首先传进来的是胡海天的声音:
“以前,这些穷亲戚顶多是来走走关系,让县里的有关部门行行便利。
这次却是久不来往的亲戚都赶了来,你说赵剑强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像你小时候玩的,把一滴圆珠笔的墨油放进水中,那墨油就会迅速地向四周扩散。
赵剑强不需要每个亲戚都联系,他只需要放出一个有利于他们的消息就足够了!”
山羊胡师爷对儿子指点道。
“爸,他这人太阴险,我还是把工作辞了吧!”胡海天有些心里不踏实。
“干好你的工作!他针对的是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要想针对你,这功夫你不定在哪待着呢!
不过他还是有底线的人。
记住!不要把你的情绪带入工作当中去。”
说着话,山羊胡师爷已经在坐定,点着了一支烟:
“我和小赵啊,就像是赤壁熬兵里的周瑜和诸葛亮。
呵呵,既生瑜何生亮啊!
小赵啊,小赵,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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