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工地开始有野猫出没，野猫的叫声在空荡荡的工地不断响起，它们的叫声如婴儿那般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可也只听得到叫声，并不能发现它们的踪影。
戴生走进工地里，经过了几个布满脚印的大水池，穿过几个狭小的房间，踏上了杂乱的台阶。
工地里很快除了几声古怪的猫叫声，就剩下戴生的脚步声。
脚下尽是些烂木板，还有凝成一堆的水泥，地上也随处可见生锈的铁钉。
戴生通过手机的灯光走得小心翼翼。
直到来到了二楼，这些废弃的东西才少了许多，他才平顺地走出下一步。
“老师，是你来了吗？”
戴生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有人在黑暗中叫了他一声。
那个声音含糊不清，声音有些沉闷，像是嘴角受伤了，很难正常说话。
二楼的视线并不比在楼下好，楼下尚且有月光的照射，在楼上，除了手机发出的一点光亮，什么也看不见。
“荘雨菲同学，是你吗？”
戴生站在原地，隐约看见地上有部手机在发光，亮光旁还有一张脸。
那张脸上有许多的伤痕，不止是嘴角，额上、侧脸都有伤，在手机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凄惨。
尤其是半边的头发遮下来，很难看不出她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看见戴生的脚步靠近，庄羽霏在手机灯下对他伸出了手，说：“老师你看到了我的消息了是吗，你是来救我的吗。”
戴生把自己手机的灯光照在庄羽霏身上，确认真的是庄羽霏，他连忙走过去，蹲下来了，问庄羽霏：“荘雨菲同学，你没事吧？”
他刚蹲下，庄羽霏手立即伸过来，挂在他的脖子上，鼻子里有些哭腔，说：“我没事老师，你在这里我怎么会有事，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会没事的。”
庄羽霏猝不及防地环抱住自己的脖子，戴生赶紧扶好了自己的眼镜，防止被碰掉。
两只手没来得及扶住人，他只紧张地说：“他们走了吗？你没事吧？”
庄羽霏一只手挂在戴生脖子上，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让灯光打在两人身上说：“老师，你来找我了，你真的在乎我。”
戴生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老师关心学生是应该的。”
说着他直起了身体。
庄羽霏也被带得一起坐了起来。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庄羽霏的一只手还挂在戴生的脖子，戴生两只手也还是本分地放在自己的身前。
手机的灯光打在两人之间，庄羽霏伤痕累累的脸上似乎有些委屈，她面向戴生说：“难道老师看到我身上受的这些伤不会感同身受吗，对我真的仅仅只是师生之间的感情？”
戴生摸摸镜框说：“荘雨菲同学，我说过了我们是师生，师生就是师生，你遇到危险受伤了，老师当然会帮你，除此之外我们也只是师生。”
庄羽霏靠得更近了点，说：“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老师。”
戴生转过头去说：“什么同种人，你在说什么？”
庄羽霏说：“难道不是吗，我们是同一种人啊老师，我们不就是一直被人欺负到无力反抗只能顺从吗。老师你看到和你一模一样的我，心里真的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老师的想法就是希望你们学生一切都好。”
戴生放下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界面说：“你怎么会突然发短信来告诉我说你在这里起不来了，受伤了，需要我的帮忙？”
庄羽霏还看着他说：“我确实受伤了老师，心里受伤了。只有老师能痊愈我的内心，就像你对别人的那样。”
她的手要伸过去碰触他的脸说：“不是每个学生找你安慰，你都会给吗？”
戴生扶了扶眼镜，说：“不是那样的，要看是什么情况，家里困难的，学习成绩不好的，我作为老师当然会帮助你们度过难关。可要是身体不舒服，心里受伤了，还是要找医生。”
庄羽霏的手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往前，说：“是真的吗？那为什么他们告诉我，只要心里感到难过，尽管找老师帮忙，老师一定会温暖我们的身心。”
“你会用你的爱心，用你身体来温暖我们，就像老师常做的那样。”
戴生还是躲掉了她要伸过来的手说：“荘雨菲同学你在说什么，你要是受伤了，现在我们就去医院，别拖出什么问题来。来，老师送你去医院。”
说着要把庄羽霏拉起来。
庄羽霏收回自己的手，委屈地说：“还是老师也嫌弃我的出身，不愿意帮助我？我知道我的家庭贫苦，既没钱也没能力，能让我上学就够好的了，还能指望我做出什么大的成就，所以大家看不起我也是有原因的。”
说着她背过身去，头埋进双膝里，像是在哭泣，她说：“我有这样的家庭，就连上学都要别人帮忙，我还有什么出息，被人嫌弃也是活该。”
戴生正要站起来，听到她说到自己的家庭，停住了。
庄羽霏还背对着戴生，脸埋起来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家庭一点用也没有，要不是我的妈妈，还有老师你，我连这个学都上不了，我这样的家庭除了拖累我的前途一点用处也没有。”
“大家看不起我的身世，对我拳打脚踢，对我不断地辱骂，我都认了，我以为反抗他们就好了，可是我发现反抗也没什么用，因为我的家庭我怎么也摆脱不掉。”
“我那个又烂又臭的家，那个不会说话只会干活的妈妈，她除了会为了我的前途去求人还有什么用，就算我再怎么反抗也没用，我的一生注定要跟那个破破烂烂的家捆在一起了！”
“就算将来我做得再好，他们看到我也只会提起我的家庭，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摆脱我的家庭啊老师！”
她忿忿地说完这些话，脸埋在双膝里发出了更大的哭声。
“……”
听着她的哭声，戴生碰了碰眼镜，最终还是靠近了她，手放在她的背上安慰一样拍拍。
拍了几下，庄羽霏转过身来。
戴生看到了她的脸，灯光下那么的楚楚可怜，无辜的泪水积在眼眶里，那么单纯。
“老师，是不是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我们的出身。”
出身……
戴生看着她，看到她眼神里的忿忿不平，他伸出了手，还是主动拥抱了她。
庄羽霏含着哭腔窝进戴生怀里，待了五秒，还没等戴生礼貌推开她再对她说一些教导的话，她已经一把推开了戴生。
“所以我说过了我不想答应你，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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