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刚跟房大爷一起从那个票友组织的自发团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手机就嗡嗡嗡地响了。
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挑了挑眉，划开接听键，“喂，陈真师姐。”
听着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声音，苏悦大概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行，我知道了，等我半个小时。”
苏悦不知道这件事大概需要多久解决，但这会已经十一点多，所以她还是跟俞老板提前说了一声，如果她一点半的时候还没回来，就将她的场次做延后处理。
既然临时延期，自然不可能一点补偿都不给买票的人。
“您放心，我会尽量赶到茶馆的。”有不少人是专门去看苏悦的评书的，要是真不能按时开场，肯定没那么好安抚，所以除非真的出现逼不得已的情况，她都会在两点开场之前赶到。
跟余老板打完招呼之后，苏悦就往戏曲学校赶。
十几分钟的时间，苏悦就站在了戏曲学校校长的办公室里。
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人，苏悦先上前跟周老先生和别老先生问了好，这才跟其他人打招呼。
“怎么是你？”校长看着苏悦，掩饰不住地惊讶。
苏悦也有些愣，校长不知道被叫过来的是她吗？
陈真和老范几个也是面面相觑，怎么校长跟小悦师妹好像认识的样子。
“那视频上的小姑娘原来是你啊。既然你来了，那老严也不能不叫过来，毕竟你是他的学生。”说着又把严老师给喊了过来。
严老师一看到苏悦，心里基本上就大概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
先给两位老先生打了招呼，这才转向校长道：“校长，今天那个叫张萌的女生，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当。”
“老严，怎么你也这么说？梨园行里可没有什么原创一说的，人家那借鉴两下子，不是很正常的吗？”校长绷着脸道。
严老师却不吃这套，脸色也挺严肃道：“您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两位老先生就在这，他们几十年的舞台表演生涯中，自创的招式与功夫不知多少，您说这也不是原创吗？”
“再者，退一万步说梨园行里对于原创的界定比较模糊，但原样复制的，也只有师父教徒弟，可没有说非亲非故，一个陌生人的东西就可以拿来当自己的用了。”
这话的逻辑虽然看起来有些牵强，但严老师说的也不算错。
既然没拜师，怎么能把人家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照搬。
就算你要照搬，那也得跟人家打声招呼吧？
小悦的舞台表演，向来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他也不能说她那些唱念做打是完全自创的，但很难找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身段、唱法，你要觉得好，想跟着学，那是不是得知会人家一声？
说不准这是人家自己研究出来的呢？
现在你随便写段文字都有知识产权，更不用说戏曲里的一招一式了。
“就是。”陈真在旁边忍不住附和。
余光一撇，辅导员的眼神正狠狠瞪着自己，还想继续的话就咽了下去。
“老严啊，那按照你这意思，两天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这个名额？”校长显然并不是关心张萌是不是真的抄袭了。
他关心的一是学校的名声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二是学校的名额能不能留下来。
要是最后选中的人是他们学校的，到时候招生都容易多了。
严老师没说话，他当然也希望学校越来越好，但想踩着小悦往上走，那就不行。
校长一看他那绷着脸的样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哼了一声，看向两位老先生。
“不知道两位老师可有什么建议。”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别国祥老师就笑道：“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倒也简单，就是不知道学校这边和那位同学那边，愿不愿意。”
视线往苏悦的身上扫了一下。
校长一时有些懵，没太明白别老先生的意思，能解决这事儿，学校当然愿意。
至于那位苏悦同学，如果是指张萌盗用她的表演的话，只要将人换掉，那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的吧。
小姑娘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样子。
别老先生见校长没明白他的意思，就冲着苏悦招手道：“小姑娘，之前袁主任请过你一回，我们知道你拒绝了，不过这次我跟这个老家伙两人还想再请你一回，就是不知道你可愿意答应？”
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一双虽然有些浑浊却还带着亮光的眼睛看着她。
苏悦被袁主任那些高大上的节操pUA的时候，心里只有上涌的怒气，因为她感觉不到这个人对戏曲真切的喜欢，但与别老先生温和柔软的目光对上，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能感受到一种默默流淌着的热爱。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一会之后道：“您觉得我合适吗？”
陈真跟方娟对视一眼，别老先生这话是啥意思？
那位袁主任之前请过小悦做代表人？
而且小悦还拒绝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拒绝了？！
不愧是他们的小悦师妹，牛！
旁边的老范几人也是一脸惊讶地望着苏悦，没想到他们拼命想得到的机会，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
哎，这就是差距啊！
“你不合适谁合适？”周老先生插话道。
“看看这两天的演出，上得了台面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戏曲真是要完......”周老先生话还没说完，袖子被人给拽了一下。
“你拽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周老先生瞪着别老先生道。
别老先生有些无奈，话虽然是实话，但也得看看场合啊。
没见校长的脸上很尴尬吗。
就连小严，也是一副凝重又自责的样子。
“也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不是还有您和几位老师在吗？”苏悦笑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活几年？手上那些东西，巴不得都交给你们年轻人，结果呢，能静下心来学的没几个。”现在这行业，要不是有国家补贴支撑着，怕是早活不下去了。
周老先生说起这个就是满肚子的不满。
他不满也不全是因为这些孩子们太浮躁，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这一辈的人已经老了，而他们身上的这身本事，却还没有完全教会下面的人，心里慌啊。
老先生脸上怅然失望的表情让陈真几个也收了嬉皮笑脸，心情沉重起来。
真要自省起来，他们几个没有一个能拍着胸口说自己是没有一日懈怠过的。
毕竟功夫这东西，一上台就能看出来了，那真是谁也欺骗不了的。
“两位老先生放心，我虽然年轻，心性还不定，但我是绝不会放弃戏曲的。只要我还能唱，能上台一日，那就会好好练。”
“我也是。”
“我也是。”
蒋明浩和陈真几个人跟在苏悦话音之后站出来保证道。
见老范没说话，又赶忙拉着他保持队形。
老范犹豫了一下道：“不是我不想放弃，而是我爸妈一早就说了，我要是毕业了进不了院团，拿不到编制，就让我回家去考公了。”
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这条路上，有人加入，自然就会有人从岔路口离开。
老范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办公室很安静，他这话大家基本都听到了。
蒋明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就是个编制吗，咱肯定能进！”
付鹏白了蒋明浩一眼，要真这么容易，那为啥还有那么多人选择放弃？真是何不食肉糜。
“好了，老周你也少说两句，别把孩子们都给吓着了。”别老先生拍了拍周老先生的肩膀道。
“不知道这位小同学你同意了吗？至于袁主任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解决。”
还有学校这边，愿不愿意让出名额，别老先生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而校长此时才反应过来，感情两位老先生这是打算把他们学校的名额给这个叫苏悦的小姑娘？
那怎么行！
她又不是他们学校的，给了她对学校可没有一点好处。
除非她愿意到他们学校来上大学。
听说今年京市高考文科状元是个叫苏悦的小姑娘，会不会就是她？
校长视线忍不住往苏悦身上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们说了，那姑娘是十四中的，之前他好像听老严说过，这个小姑娘也是十四中的？
苏悦看着好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好一会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太好了！”
“小悦，等会咱们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叫张萌的，看她们还嚣张不嚣张！”
“小悦师妹，6啊，以后我们可要紧紧抱住你大腿了。苟富贵勿相忘！”
“对了，小师妹要选上了，那是不是就可以跟老邓一起上台了啊？”付鹏一拍巴掌道。
“老邓那不还得继续跟别的学校的人比赛吗，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老范人间清醒道。
见苏悦答应之后，别老先生看向校长，“小宋，这名额的事，你也不用纠结了，有这位小姑娘在，人选基本就算是定下了。”
校长还能怎么说，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悦同学啊，不知道你高考志愿填了吗？有兴趣来我们学校不？”校长冲着苏悦笑得慈祥又和蔼道。
陈真几人也忙转过头来，他们都把这茬给忘了。
小悦可是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她会选他们学校吗？
严老师也是有些紧张地看向苏悦。
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苏悦突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填了其他学校的话说出口了。
“.....额，填了。”
“很抱歉，宋校长，贵校很好，不过我爸已经帮我报了其他院校了，现在也不好再更改了，非常感谢您的抬爱。”
办公室里跟苏悦认识的人无一例外都有点失望，他们以为苏悦会选戏曲的。
但失望之余似乎又没有那么意外了。
毕竟还年轻，戏曲学校确实不是谁都愿意来的。
“小悦师妹，你选了哪个学校啊？对了，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啊？”付鹏问。
苏悦的高考分数没跟他们说过，他们也没有关注这一届高考状元的事，主要是新闻报道的不多，电视上也没见高考状元露面，话题度不高，他们自然也就难注意到。
没等苏悦说话，旁边的严老师就道：“小悦是这一届市里的高考文科状元，你说她考了多少分。”
“！！！”
小悦师妹这是吃什么长大的学霸？
戏唱得好不说，居然连成绩也这么好！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卧槽，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跟高考状元一起逛街！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给我们家老祖宗上两炷香！”蒋明浩咋呼道。
说句实在话，进戏曲学校除了一个是小时候学过，也有兴趣以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文化成绩不咋地。
当初就选了走特长，不然怕是还进不了这个学校。
陈真几个也是对苏悦一脸的惊叹。
宋校长听到严老师的话，立马有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他第一次跟这个小姑娘见面的时候，要是热情一点，说不准人家还会考虑一下他们学校呢？
现在看来，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这么一个好苗子没了，心痛啊！
苏悦费了一番力气才从陈真几人热切的视线中逃脱出来，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点零几分了，赶忙往茶馆赶。
这边的几个人还在感叹这个小妹妹的厉害。
邓琦这会也跟大部队汇合，听说了办公室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现在苏悦师妹会是女方代表人了？”邓琦问。
“虽然还没彻底定下，但看别老师和周大帅的样子应该差不多是这样。”老范道。
“毕业之前能认识这样一个小妹妹，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嘛。”陈真乐滋滋道。
先前跟着主任去通知张萌资格被取消，然后和那几个人大吵了一架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对了学姐，你们这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啊？学校安排你们的实习单位了吗？”付鹏问。
“安排了，不过我不是很想去，我打算去苏市那边看看，要是老天爷再眷顾我一点，说不准我就能进苏团了。”
“那祝你好运了。”老范几人道。
方娟跟她不一样，打算遵照学校的安排，去冀市一个比较小的团实习。
虽然最后可能不会留在那里，但多见识一点东西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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