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苏悦一早起来先练了功，吃完早饭就往京剧院去了。
今天没人陪着，是她一个人去的。
金老师虽说对于苏悦的这种轻而易举就能走在那些学了多年的人的前头的天赋有点不满，但教起来却很尽心。
而苏悦又不是真的只接触戏曲几个月的新人，所以他教起来用心也省心，而苏悦学的速度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快。
京剧院里有天赋的年轻演员不少，听说了苏悦要在三日内学会京剧，除了觉得她在痴人说梦之外，也好奇不已。
只不过他们的练功房是单独的，大家不好过去打探。
所以到了中午，苏悦跟着金老师去他们的食堂吃饭的时候，就有人坐在了金老师的旁边，也就是苏悦的对面。
京剧院是国家重点单位，每年的补贴不少，所以食堂的饭菜也还行。
苏悦耗费了一上午的体力，这会自然饿得很了，正安静吃饭的时候，突然就被人给打断了。
“金老师，这就是别老先生跟周老先生领过来的小姑娘啊？”
金老师看了身侧的年轻男子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并没有给他做介绍的意思。
别看金老师年纪不算很大，但因为家学渊源，又从小学戏，天赋也好，跟这里从各个途径进来的都不太一样，所以性子是有些傲气的。
那二十来岁的青年像是习惯了金老师这个样子，并没有介意。
转而跟苏悦搭话起来，“小妹妹，我叫张杭，你叫什么呀？”
苏悦没办法继续当没听见，只好抬头笑了笑道：“你好，苏悦。”
“咦，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张杭皱着眉头拼命想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只不过在苏悦和金老师吃完了饭，他也没想起来。
等两人起身走了，这才“啊”了一声喊道：“我想起来了！”
这会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位老生演员走了过来，好奇道：“你想起来什么了？”
张杭一看是院里仗着年纪大，很喜欢对他们这些年轻演员进行说教的老师，讪讪一笑，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一溜烟跑了。
那位老生演员在后面嘟囔了一句，“没规没矩，这么跑着像什么样子。”
张杭跑回宿舍，见大家都在准备午休了，恨铁不成钢地把人都给拽了起来，“睡什么睡，还不快起来！你们知道那个跟着金老师说三天学会京剧的小女生是谁吗？”
练了一上午的功，大家都挺累的了，这会被张杭拽起来，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
“是谁也不至于着急这么一时半会啊，我下午还得练功呢，困死了，可别耽误我睡午觉了！”
“就是，你不累我们还累呢。”
说完，几个人就跟着又躺下了。
开着空调，盖着毯子，睡会午觉，别提多舒服了，管她是谁呢，是谁也不能耽误睡午觉啊。
“苏悦，那个小姑娘是苏悦！”
“！！！！”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你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个苏悦！”张杭一脸认真道。
这下宿舍里另外几个人都睡不着了，刷地一下坐起身，“真的假的？”
张杭用力点头。
“草，还睡他妈什么睡，老子要去看偶像了！”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麻溜地起床，穿上鞋子就要往练功房去。
张杭忙拉住最先下来的那个道：“人这会说不定在休息呢，你现在去那岂不是打扰人家了吗？”
“说的也是。不过一会到点了，偶像估计更没时间理咱们了吧？”
“那就等等，等下班了，她肯定得出来的。金老师平时到点就走人，就算偶像想留下都不可能的。”
几个人这么一商量，也不往练功房去了，而是坐在宿舍内讨论起苏悦来。
而另一边，苏奶奶一早起来就把她和老伴还有孙子苏阳的东西收拾好，等着司机过来送他们到机场跟旅游团汇合。
到了机场之后，找到了旅游团之后，见领队问起还有一个叫苏悦的小姑娘呢，苏奶奶直接道：“她生病了，去不了了。”
“对了，她不去了，那钱是不是也要退给我们？”
领队扫了一眼这老太太，见她那副有点尖酸刻薄的样子，也没有太在意，做领队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脸上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在点着人数。
见除了那个说生病来不了的女生，其他人都到了，就拍了拍手掌，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直接扬声道：“在上飞机之前，我先说一下注意事项。”
“不过在声明注意事项之前，有一点需要跟大家强调一下。”
“在你们抱团下单的时候，旅行社应该都跟大家明确说过，抱团旅行不是不接受临时有事不得已而退团。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况且旅行社也不是做慈善的，这么多人需要养活，不可能到出发了说要退，这个费用还会百分百退给大家。”
“我现在在这里再次强调，出发前一个月退团，我们旅行社退还百分之八十，出发前十天，退还百分之六十，而出发前的二十四小时亦或是出发当天才说要退团的，那是一分钱都不予退还的。”
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见大家没什么意见，苏奶奶那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被苏爷爷瞪了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这才继续说起注意事项来。
团体旅行一般会要求提前两个半到三个小时到达机场，等领队那边讲完注意事项，距离飞机起飞也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领队带着大家去排队办理行李托运和打印登机牌，等进到候机大厅的时候，就差不多十点半左右了。
而苏建军这几天一直没在家里住，又忙着公司的事情，把抱旅行团这事儿都给忘了，还是助理汇报工作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他这才想起来。
一看手机时间，已经快十一点，皱了皱眉给苏奶奶打电话。
苏奶奶的手机是苏建军给买的那种比较高端的智能机，只不过她不会玩手机，平时基本也只是打个电话接个电话。
而此时，苏建军打过去响了两声就直接被挂断了。
苏建军皱着眉重新拨了过去。
这次比刚才更离谱，彩铃才刚起了个前奏，就被挂断了。
拿着手机正玩游戏的苏阳，挂了亲爹的电话脸上神色不见半点异常。
看着对面有人朝他开枪，赶忙呼叫队友救他。
苏建军联系不上苏奶奶，心里想着不知道苏悦有没有跟他们一起，但却没有给苏悦打电话问一声的意思。
助理在旁边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后垂下了眼睑，见苏建军似乎不打算再问下去，就继续汇报起了工作。
而苏悦这会跟着金老师学习声腔、身段，从早上八点过来，除了中午休息了一会，一直到京剧院五点半下班，这才停下喘口气。
身上的练功服早汗津津的，头发也全都贴在了头皮上。
倒是金老师，看着还是一身干爽，没怎么出汗。
苏悦跟金老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去了更衣室，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去。
而到点准时等在门口的张杭等人这会正眼巴巴地往苏悦那间练功房的方向张望。
金老师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今年新进院里的几个青年演员聚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脸色有些淡地看着几人道：“下班了不回去在这里干什么？”
几人见金老师过来，乖乖地喊了声：“金老师。”
这事儿是张杭起的头，这会金老师问起来，另外几个毫不犹豫出卖张杭，让他来跟金老师解释。
张杭瞪了几个没义气的兄弟一眼，这才开口解释道：“我们见院里新来了个小师妹，想着她刚来，可能还对我们院里的人不熟悉，为了表示咱们院对新人的热情，所以我们几个就打算一会等小师妹出来了，请她去吃饭。”
其实签名都不知道能不能要到呢，这吃饭自然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加上的。
“谁跟你们说她是你们小师妹的？”
几人张了张嘴，本想说那都跟着金老师您学了，难道还不是小师妹吗？
但金老师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他们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金老师冷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想当人家的师兄。”
甩下这一句之后，金老师就离开了。
徒留站在那里的张杭几人愣了一下之后面面相觑。
金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杭最先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金老师这是觉得以咱这水平，够不上给小师.....苏姐当师兄。”
众人默了默，没有反驳。
真相总是残酷的。
几人莫名想哭。
苏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几个男生，哭丧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
冲着看过来的张杭点了点头，就准备绕过他们出去，谁知就被几人给拦住了。
“小师妹，啊不对，苏悦，也不对，苏，算了，苏姐，我们是你的粉丝，你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对对对，苏姐，我把我最爱的cd都拿过来了，你帮我签个名吧。”
“我也是，我的球王秋衣，就签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就行。”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跟树上的知了差不多，真的很聒噪。
苏悦有些莫名其妙，她来了这里之后都没有正经上过舞台，哪里来的粉丝？
而且看他们站在屋子里等，想必应该是院里的人才对，不然守门的人也不会让他们进来。
既然是院里的人，那又怎么会是她的粉丝？
苏悦心里疑惑，面上却接过笔，顺从地给几个人在他们想签的位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她经历了上回的sd，知道这里的人签名都喜欢用那种艺术体，不过她写的时候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习惯，用的是正楷体。
虽然没有托子，写出来的字有点变形了，但还是能看出来苏悦一手字与寻常女孩子有点不同。
没那么圆润柔和，反而带着几分苍劲有力。
几人心愿被满足，一下子就觉得跟苏悦亲近了不少，嚷嚷着要请苏悦去吃饭。
苏悦原本打算直接回去的，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她想多问一些关于舞台演出的事情。
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这里面门道似乎还挺多的。
“苏姐你喜欢吃什么？这附近好吃的还不少，有火锅、粤菜、湘菜还有烤鸭。”
“我都行，不挑。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叫我苏姐啊，我应该比你们小吧。”
虽然她实际年龄应该比这几个人大，但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十八岁左右的小姑娘吧。
这几人姐啊姐的叫着，无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很老了似的。
张杭嘿嘿一笑，解释道：“我们这儿不以年纪论长幼，而是以各自本事论大小。”
这话当然也就是在苏悦面前这样说，实际情况肯定不是这样的。
梨园行当里讲究排辈，不管年纪多大多小，亦或是本事高低，先进门的那就是师兄或师姐，后来的则是师妹或师弟。
但刚才金老师的话还言犹在耳，而且他们也不好意思喊苏悦小师妹。
主要是实力差别太大，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喊了。
苏悦闻言就问道：“不知几位师兄是唱哪个行当的？”
虽然张杭几人说是以实力论大小，但苏悦知道梨园行里的规矩，并没有顺势就把自己当做了“师姐”。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京剧来说，他们确实算得上是她的师兄。
张杭几人被苏悦这一喊，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这都同门师兄妹了，那以后戏票的事儿是不是就好解决了？
而且小师妹还去茶馆里说书呢，听说那票也特别不好买，下回是不是也能让小师妹帮着留几张票了？
大家更高兴了。
大手一挥，直接说去吃烤鸭。
吃饭的时候，不用苏悦打听，几个人就竹筒倒豆子把院里的情况说的差不多了。
京剧虽然是国粹，也是最受国家重视的戏曲种类，但日子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
比如他们几个，因为是青年演员，刚进院里不久，每天除了练功，基本上没什么其他事情做。
想要上台？
等着吧！哪有那么容易的。
况且现在排新戏容易，老戏却艰难。
偏偏新戏要排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说剧本，就说唱腔、身段这些基本功的东西应该怎么设计才能获得观众喜欢，就是一大难题。
苏悦跟几个人的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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