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战斗现场的视频令老陆疑窦丛生。看起来黎炜是畏罪潜逃，黄泓将其击杀。但其中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先记下来，查看另一份“在办”文件。
该文件是极光号的任务简报，在22日上午9时，神州舰桥收到两份来自榆树号的紧急通讯，两者甚至是同时抵达，前后不超过几十秒。
根据这两份紧急通讯的内容，神州舰桥判断榆树号的情况可能非常棘手，于是上午10时左右，陆远议长下令极光号前往调查了解，并责成黄泓将军负责现场指挥。
当看到任务简报底端自己的签名时，陆远心头微动，他现在至少能确定22日中午时自己还活着，并且身在神舟舰桥。李桃说自己20日的时候在飞将号，22日的时候自己又在神舟舰桥总指挥部。这个行程没有太大的问题，自己本来就是两头兼着。
这份任务简报的关键是将两份紧急通讯放在末尾作为附件。
第一份紧急通讯来自黎炜，时间戳为22日上午9时07分15秒：
“榆树号舰长黎炜上校向神舟总指挥部告警。”
“我怀疑程建延修士于18小时前通过秘密手段从玄枵星获取恶魔真菌样本，现在恶魔真菌可能已经在榆树号上蔓延，我现在手上没有确凿证据，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路。”
“恶魔真菌可能异常危险，我不能冒险让它在神州蔓延。我已经摧毁榆树号的动力系统，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强烈建议调查人员不要接近榆树号。”
黎炜的通讯到此结束，第二份紧急通讯来自程建延，时间戳为22日上午9时08分22秒：
“榆树号实验主管程建延修士向神州总指挥部求救。”
“榆树号舰长黎炜上校可能罹患空间妄想症，他怀疑我们实验组正在秘密采集恶魔真菌样本。他从8小时之前陆续将全体船员囚禁在船员甲板，并且关闭了舰内全部通讯系统，该求援信号由玄修织女星长璃专网进行发送。”
“我们实验组并未进行违规操作，仅通过单向传输的方式获取玄枵幸存者对恶魔真菌的研究数据，但黎炜舰长不听任何解释，他现在的思维似乎非常混乱。”
“我们怀疑黎炜上校有可能做出更为疯狂的举动，请求神舟立即对其进行处置。”
两份情报看完，陆远飘在舰桥的空间中，此时正前方弦窗正对悠悠旋转的玄枵星。不远处榆树号的残骸静谧无声，搜救灯光偶尔从残破的舰体中一晃而过。
现在恐怕很难精确还原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多真相已经被爆炸和大火所掩盖。不过凭借手头的情报，已经可以推理出一些线索。
陆远从舰载通讯器上拨通自己的号码，那边李桃很快点下接听，陆远再次传送回未知船舱。
蒸汽依旧弥漫，离子引擎的轰鸣依旧低沉，尸体靠坐在货箱，李桃正拿着茶壶倒茶。
“要来一杯吗？”她问。
“我也可以吗？”陆远惊讶，灵魂也可以喝茶吗。
“当然。”
李桃翻手又变出一只杯子，她先用一个白色的小壶往杯子里倒了一些乳白色的液体，那个是奶精，然后又拿大茶壶倒满红茶，最后用一根金色的小茶勺搅拌均匀。
以前这都是斟茶兵姜雪的活计，现在大小姐只是孤魂野鬼，什么都得自己来。
陆远举杯喝了一口，特别奇怪的感觉。这杯茶其实只是虚无，但他尝试入喉的时候，灵魂深处涌出一些恬淡的感觉，就像生前喝茶时的感觉，只是口中没有真实的触感。
只有生前的记忆。
陆远的视角停留在茶桌旁，对于灵魂来说这就算坐下了。有李桃在，他感到难言的轻松，时间似乎也不是那么紧迫。
“灵魂究竟算怎么回事。”陆远这时终于有点闲情思考哲学上的问题，“不是说摇光飞散之后，我们的精神重归识海吗？”
在此之前，陆远有过一次类似识海的体验，也就是纪星的无垠水晶海。根据玄修集团的后续分析，无垠水晶海很可能是祖灵对识海的小规模模拟实验。祖灵大佬的“小规模”。
也是因为那次经历，神舟对灵魂学的研究有了长足进步。
要问有多大进步。如果以数学来形容，以前属于连数字都认不全，现在终于可以从1数到10了，可喜可贺的进步。
李桃歪着脑袋回答：
“后来俞正单独给我讲过几次课，虽然他是对九幽核心自言自语，不过我确实飘在一旁。”
“俞正教授认为，识海的绝大部分属于‘不可知’的范畴，永远也别指望彻底搞懂识海，这是人类的局限性。”
“就我们可以理解的部分来说，死亡是瞬间，而摇光的消散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在我们死亡的瞬间，彤光首先停滞，因为亡者没有未来。”
“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无法对现世施加可以改变未来的影响。或者反过来说也同样成立。”
“但是作为‘现在’的旋光，和作为‘过去’的宁光，情况会很复杂。”
“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绝对真空中，我们生活在社会中，父母、亲属、子女、同伴、仇敌和路人等等，无数不同的人构成我们的社会关系。”
“这样的关系，在识海中同样有所体现。”
“死亡只是肉体的终结，但我们的精神并没有那么容易消散，正如人与人之间的爱与恨，并不会因死亡而瞬间结束。俞正猜测灵魂是众生的回忆，众人的回忆映射出一个虚无的存在。也许他是对的，我只有在血税军附近才能感受到真实的存在，太过远离军营的地方，使我感到本能的恐惧，那是一种即将湮灭为无的恐惧。”
陆远揉着眉头，如果他有。李桃的话相当费解，陆远尝试问道：
“也就是说，当我们认识的朋友大多离世后，或者世间不再流传我们的传说，我们的精神才会彻底归于虚无？这似乎是修士不可能三角的逆行，当修士远离尘世时，反而可以获得更久远的生命。”
“所以避世修士的代价是更短暂的亡者时间。”李桃悠悠品着红茶，“大自然永恒公平，如果有什么好事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么代表其代价已经超过了人类的现有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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