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白晏之前出皇都的时候，赵元信确实醒来过，那个时候出行的令牌就是他给的。
那块令牌现在还在，赵予安想看，白晏也没藏着，直接就给了赵予安。
是赵元信的贴身的令牌没错，赵予安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白晏见不得赵予安因为赵元信不高兴，把那令牌塞到赵予安手里：“收起来吧，皇都快到了，现在没必要睹物思人。”
饶是赵温狄也能听出来白晏话里的酸，但他没趁着这个时候说什么针对的话。
白晏好歹能因为血缘名正言顺地在赵予安面前酸，他想说什么，却还要顾及赵予安听了会不会怕。
赵予安没注意到白晏和赵温狄的小心思，握着掌心里的令牌忍不住收紧手指。
边缘的棱角硌得手疼，但赵予安还是忍不住握紧了，仿佛抓住了这块赵元信的令牌，就能连同最想要的东西也能一并抓在手里。
赵予安怕疼，这辈子他一直都在向生，可最终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了赴死的路。
皇都和离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就连赵予安跟在赵温狄身边往赵元信的龙承殿过去的时候，一路上各个宫的宫女太监看到他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行礼问安。
仿佛根本就没发现他曾在宫中消失了将近两月有余。
白晏这次没答应和赵予安分开，他跟赵温狄一左一右把赵予安夹在中间，也不顾什么前后尊卑，更不怕人猜忌。
赵予安记挂着赵元信，一路上谁也不能让他多看两眼，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像以前一样温和地回应那些恭敬的宫女和太监。
倒是白晏自从进了宫之后，就觉得了无生趣，随意扫了一眼，就把那些宫女太监面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也就赵予安，对大昭这些城府极深，手段又狠辣的正统储君们没有防备。
旁的人但凡看一眼周遭这些服侍在各个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如今看到赵予安回来之后刻意假装自然的眼神，都能猜到有人早就敲打过他们了。
是被谁敲打过的，不言而喻。
龙承殿的殿门是关着的，但是到殿门口的时候，赵予安却能清楚地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是谁的。
赵温狄跟白晏没跟着到殿门口，两人在殿门口下的三四阶玉阶上。
龙承殿这个时候不是谁都能进的。
只是赵温狄见赵予安背对着他，在殿门前停下脚步站着不动，叹了口气，拾级而上，到了赵予安身边弯腰问他：“怎么了？”
赵予安低着头，手按在殿门上却不敢用力推开这扇殿门。
赵温狄不知道赵予安在想什么，但他现在也听到殿内赵元信的声音了。
赵温狄眼里一闪而过一抹疑惑，转眼间就被遮掩地一干二净，他抬手拍拍赵予安的肩膀，说：“可能是前两日醒的，父皇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赵予安闷声“嗯”了一声。
龙承殿的殿门有些厚重，赵予安垂着眼推开了半扇门，殿门内的声音在赵予安推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赵予安抬头，看到了靠在床榻上正在和总管太监王贤交代什么事项的赵元信。
赵元信看过来的时候，赵予安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对上赵元信的视线，赵予安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多年前的某一天也有这么一次，只是那个时候他只知道赵元信是他的父皇，是他全身心信任依赖的父亲。
他那个时候能推开这扇门，奔过去抱着他的父亲嚎啕大哭诉说多日不能得见的委屈。
可是现在他才从萧拓那里知晓，他的这位父亲从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世。
赵予安不知道最开始的赵元信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留下他的命，所以他心心念念回到了皇都，也来到了赵元信面前，却突然没有勇气像当年一样立马冲到赵元信面前跟他说心里的委屈和难过。
赵予安站在门口，袖子里手发抖，这一刻他根本就迈不动脚步，只能站在门槛外面一眨不眨地望着看向他的赵元信。
总管太监王贤看见推门的是赵予安，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自家帝王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
王贤垂下眼，说：“陛下，奴才先退下了。”
赵元信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赵予安没吭声，王贤见此也没说话，默默躬身出了殿门。
在经过赵予安的时候，低声叹了口气。
王贤说：“小殿下，您不该回来啊。”
王贤是宫里的老人，知道很多事，赵予安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对他说这句话。
他确实不该回来，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便抿着唇没说话。
王贤叹气，也没再多说什么，朝赵予安行了一礼之后出了殿门。
赵元信没说话，赵予安也没开口，就站在门槛外面望着他。
赵元信做帝王做太久了，心软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可是看着不知道被他哪个皇子哄骗回来的青年扶着门框站在殿门外面，想进却不敢进来的可怜模样，赵元信叹气。
“过来，”他唤青年的名字，“赵予安。”
赵元信很少全名全姓地叫赵予安的名字，赵予安愣了下，抬腿跨过龙承殿的门槛，走到赵元信面前。
赵予安在床榻前蹲下来，看着赵元信，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回来了？”赵元信问。
赵予安望着赵元信，没说话，他伸手拉赵元信的手往自己头上放：“父皇摸摸我。”
赵元信摸了：“怎么了？”
赵予安扯赵元信的袖子，没回答赵元信的问题。
他说：“我很乖。”
赵元信放在赵予安头上的手一顿。
赵予安又说：“我很听话，以后也不会在父皇面前耍小性子了。”
赵予安低头把脑袋往赵元信掌心里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皇了，父皇是喜欢我的，对吗？”
赵予安不对劲，赵元信自然能看出来，他看了一眼大开的殿门，眼神晦暗，但是视线收回落到赵予安身上的时候柔软了许多。
“嗯。”赵元信给了赵予安肯定地回应。
赵予安却像是被这一个字压弯了腰，他躬下身伏在床边。
脸埋在掌心，分明没有一丝哭腔，从手掌里溢出来的声音却隐隐发颤。
“可是父皇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骗了你，父皇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过就是个野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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