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宴席不能不欢而散，这是潘振承的第一个念头。
宴会之后，就要将成立公行的联名书，上奏朝廷，先斩后奏，倒逼朝廷承认公行，承认他这个总商。
原本历史上清廷就是这样不得不‘任命’潘振承为总商的。
潘振承立刻命令李管家去问清情况，并把潘有勋带过来。
琉璃产业的议题，就这样戛然而止，心中有怨的商贾，也都将怨气从赵明赫转移到潘有勋身上。
潘振承注意到这种情绪，立刻端着酒杯起身道：“诸位，潘某家丑，搅扰诸位雅兴，在此赔个不是。”
说完，一口干了杯中酒，众人纷纷回敬，气氛稍微回暖。
虽然这些人打着圆场，但潘振承知道，他们不会有人出头，只能自己硬着脸皮重提：
“赵公子，此事我潘某的不是，还望莫要伤了公行的团结。这样吧，无论赵公子要价多少，我潘家愿意多承担十万两，补助赵家拿出琉璃产业的损失。”
看到潘家愿意承担责任，有人站出来劝道：“潘家子无礼，让他跟赵公子配不是，莫要伤了和气，还请揭过此事。而且，赵公子，六十万两不少了。”
有了带头的，众人纷纷开口劝解赵明赫。潘振承用十万两，平息众怨，而后又一致面向赵明赫。
“八十万两，是我之前定好的价格，我不喜欢讲价。”
“赵公子说笑了，何必一口咬死，生意就是商量，商量，自然是可以讲的嘛。”
赵明赫看向说话的那人，记忆中好像是于赵家和潘家关系都不错的卢家，微微摇头道：
“生意也要看市场规律，我这卖琉璃的风声早已传开，那徽商、晋商中，可是开出了百万两的高价，我为何不卖？还不是为了公行着想吗？明明让利了许多，你们却还想要更多。那句话怎么说的？得寸...得陇望蜀。”
听罢，众人一愣。是啊，这琉璃利润颇丰，当赵明赫明码标价，告诉他们卖产权的时候，他们错误地认定赵明赫这个少年，只会卖给同为洋行的他们。
他们低估了赵明赫的眼界，他可不会只关注广东，法理上，其实赵明赫卖给谁都是可以的。
就是八十万两也有的赚，只是多一些时日罢了，以徽商晋商的精明，确实会以更高价格抢夺。
看到众人开始动摇，赵明赫更进一步说道：“赵家已经获得了专办内务府琉璃采办的资格，可以方便运货。”
这下这群商贾们开始躁动了，如果能利用赵家的旗号运送琉璃，仅仅是沿途省下的打点费用，就是一笔不菲的银子。不少人看向潘振承，颇有蠢蠢欲动的样子。
这时潘有勋被李管家带过来，衣服有些凌乱，看来是挣扎过，但没成功。
“老爷，少爷我带过来了。”
潘振承点了点头：“嗯，有勋，我问你，你可是骂了赵公子？”
“我那是气急了，那不是......”
潘有勋还想解释，潘振承直接打断：
“话说出口，就要认。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回头，潘家家训抄三十遍。现在，跟赵公子赔个不是。”
潘有勋脸色涨红，双拳紧握，但是敢怒不敢言，深呼吸几次后，面向赵明赫，深鞠一躬：“赵公子，告罪，是我嘴臭了，万望海涵。”
静……
赵明赫喝了一口茶。
静……
鞠躬的姿势很累人，看着对方身体已经开始发抖，看在潘振承愿意加价十万两的份上，赵明赫才开口道：
“起来吧，要好好听取长辈的教训，不可胡作非为，不可口出妄言，不可惹是生非。”
潘有勋脸色扭曲得跟吃了苍蝇一样，众人也颇为不自在，这突如其来的长辈口吻是怎么回事。
有人好奇，偷偷地看向潘振承，发现这老头真是能忍，缓缓地吃了一口蟹肉，若无其事。
见儿子面色舒缓，赵得柱知道这事算是揭过了，于是起身给众人一个台阶：
“潘家子出言无状，还请潘老哥好好教育，幸好是咱们内部，若是在外，再犯这样的过错，后果可想而知。明赫啊，对方既然已经道歉，此事就揭过吧。”
“是，父亲。”
而后，宴席继续，不过众人已经没了之前的热情。
这时，潘振承拍手，陆续出来数名奴婢，将一份份宣纸印刷的公行行规分发众人。
潘振承起身：“诸位，自即日起，洋行团结一致，外夷之香料、器皿、金玉收购价降低两成，外售之绢、丝、瓷器升价一成，粮、茶、药材皆升价两成。各家立誓，共尊此规！”
各家洋行主事起身：“共尊此规！”
而后，一口喝掉杯中酒，这样就算公行正式成立。
众人心知肚明，只要各洋行步调一致，朝廷承不承认公行，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中国人喜欢名正言顺，更何况朝廷看得清现状，它一定会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这时众人互相眼神交流，点头示意，最后潘振承出面说道：
“趁着今次公行成立，赵家贡献琉璃产业，其余各家自当酬谢，八十万两，以及我答应赵公子的十万两，会尽快奉上。”
刚被边缘化的赵明赫也起身，举起茶杯：“就此说定，我赵家退出琉璃生产，置身事外，不予诸位争利。”
那卢家老爷笑着说道：“赵公子怕是想到了什么更挣钱的点子了吧。若是需要资金，也可以考虑一下，让我等投资啊，哈哈哈。”
赵明赫摇头笑道：“哈，那可是个大生意，风险也大，就算我说了，诸位怕是不敢投钱啊。”
“懂，我们都懂，哈哈，要保密嘛。”
赵明赫挠头，不太清楚他们懂了什么。
之后他们又划分了各家负责商业的领域，以及一些琐碎地权利分割，赵明赫自然无心此事。
回去的路上，赵明岳忍耐了一整天，终于忍耐不住了，看向赵明赫：
“堂弟，这琉璃真的是你做出来的？”
“是啊！”
赵明岳有些抓狂，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今日之事，他对赵明赫的优越感一点点崩塌，从未料到，自己这个堂弟不仅城府极深，还有公输班之才，而后又问道：
“茶叶？”
“也是我做的。”
赵明岳二度抓狂，竟然，他还有商贾之才。
“那个，唉，堂弟，我服了，自己努力许久，以为做成了多么了不起的事。结果发现，跟你做的相比，不值一提。只是我还有疑问，你是如何办到的？”
这可就难到赵明赫了，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于是瞎编道：“灵感是一件很玄学的东西，很难说出个所以然。”
“那，为何你的灵感又多又好？”
“自然是因为只因......因为我从古籍中找到一段舞蹈，配合皮球运动，每两年半，就能让人大受裨益，不仅身体好，还让脑袋灵光。”
于是，第二天清晨，跳爵士舞打皮球的人数，变成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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