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像刚才那样直接出言指责妮娅，林娜是耗费了相当的勇气的。
灵视的视野所看到的光泽能够反映目标对于周围环境内宇宙法则的影响程度。我们这样阐述:相对论表明，一切有质量的物体都对于附近的空间有扭曲效果，这就是“引力”这种现象的本质。
同理，物质本身具有的灵性，或者法力值，或者随便什么神秘体系的能量单位，对于附近的环境也有类似的扰动效果。林娜很谨慎的看了妮娅一眼，完全无法直视。
还算幸运，无论是出于恶意还是善意，妮娅似乎都没有要对她们有任何不利，也似乎没展现过什么高位格的权柄，表现的很温和。不过温和归温和，她的存在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人感觉相当压抑。
苏怜卿和林娜老老实实的跟着妮娅走向了另一处门。妮娅伸手拉开门，于是一处楼梯出现在她们面前。
“这个空间和梦境有一些相似之处。你可以把它弄的很有想象力，不过有一些基本的逻辑还是需要遵守的。”妮娅一只手拉着门把手，转身解释道。
林娜没答话，只是停了下来看着她。妮娅拉着门站了几秒钟，再次露出无奈的笑，回身走上了楼梯。林娜跟上去拉住了要关上的门，让苏怜卿先走，最后回头看了看那个白色光球，这才自己跟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你们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这层的楼梯有四段，三层缓步台，但是直到三人到了地下一层的入口也没再说一句话，最终妮娅不得不又一次开口打破沉默。
“我没权利决定问什么。”苏怜卿见林娜完全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于是这样说道。
“如果换做是你……”林娜一直等苏怜卿说完后才一边想一边说，“会不会怀疑对方有什么不光彩的目的？”
“就不能是我想交朋友了吗？”妮娅最终也只能笑笑，然后自己走进了地下一层。
“你这样会不会把她逼得太紧了？”苏怜卿极其小声的凑在林娜耳边问道。
“不，我基本确定她的意图了。”林娜回答，“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我们的……所以我才判断有必要这样做。”
“好。”苏怜卿心领神会。没有必要多问一句，她知道林娜没说的那部分内容是什么。
两人跟着妮娅走进了地下一层，随后再次被面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惊了。
在她们面前的一大片区域里，分布着几百个玻璃罐子。每一个罐子都有三四米高，直径一米，连接着地板和天花板，里面充满透明液体。
每一个罐子里都浸泡着一个少女。她们或坐或倚靠在玻璃罐子里，无一例外的垂首闭眼。她们的头发和皮肤都是白的，穿着贴合身体的白色衣服。在她们的背后，有形状各异的五彩斑斓晶体，穿透她们的皮肤生长出来，似乎隐约形成翅膀的形状，却又不是。
这些少女动作不同，脸上神态或痛苦或茫然，但仔细看去可以发现，她们实际上都长着同一张脸。林娜猛地转头看向刚刚带着她们过来的妮娅，发现对方还站在那里，对着面前的景象出神。她的白色翅膀稍微展开，在身后轻轻扇动。
感觉到林娜在看她，妮娅转头，仍旧用那个笑容问道:“很惊讶？”
“这是什么？”林娜问。
妮娅听到林娜主动提的问题，脸上笑容变得稍微真实了一点。她答道:“如你所见，是一批我的克隆，很失败的克隆。”
“铸神计划。”妮娅顿了顿，又说。但是林娜没有再顺着往下问，妮娅只好自顾自的讲下去:“借用我的血，我的权柄和我的【概念】，尝试用人类的身体去承载它。实际上尝试的位格要低很多，但是我的本质还是没办法和人类的身体相容。”
“其实最开始我没有动手阻止，但是这些复制体从来没能睁开过眼睛。”妮娅说着示意了一下罐子里的那些复制体，接着往前走去。
“后来，我试着动手把那些权柄从她们体内分离出来，结果却只是加速了这个死亡的过程。”妮娅一边走一边讲着。四周的罐子里，那些女孩身上的晶体变得更多更大了，也不再仅限于身后。
“最后，我开始试着帮助她们压制这种力量。我从来没尝试过这样做，所以一直在失败。当时其实是我觉得自己应该凶多吉少，所以有种培养继承人的心态。”
“最后，真的有一个复制体苏醒过来了。”妮娅拉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实验室，实验台前站着几个人，实验台上，一个苍白的少女正茫然的坐起来。只不过这一切都是静止的，像是一组雕像。妮娅从他们身边走过，略带怀念的看着那张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没有像预计的那样长出翅膀，这当然是因为我在帮她压制力量。我每天都和她对话，教她一些事情。我一直都没告诉过她我是谁，她一开始也只知道我的声音。”
三个人经过的空间像时间回廊一样，布置着各种各样的“雕像”，显示着那个复制体的生活。其实那也不能被称作生活。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说，她想逃出去了。”
“我说，好。”
“她依靠那些被压制的力量逃离了自己的活动区域，但是却没有向外面离开……而是靠着她对权柄的感应，径直朝我那边杀了过来。”
“她闯进了我被关着的那个地方，我惊讶又愤怒的问她究竟想做什么。”妮娅的声音竟然略微带上了一点哽咽，林娜看到她的脸颊有一滴泪水流过。
“她说，她想看我一眼……”
“然后呢？你闯到了这个地方，你不可能再逃脱了！”
“是啊，我逃不出去了……但是，【秩序】可以啊。”
“你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有合适的容器，像你这样的存在也能够展现出人类的姿态来。”
“我除了接受实验以外，什么都不会做……就算逃了出去，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抓回来的。而且，我逃出去又能做什么呢？我的整个生命都是在天痕的，除了这里以外，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的全部心愿已经完成了……如果说还有什么要求的话，请你用我的眼睛多看一些景色吧……”
“还有，你不是说过你很孤独吗？出去之后，多交一些朋友吧……我已经死了，请不要再顾虑我……”
妮娅讲述到这里，泪流满面。
“然后呢？”林娜面无表情的问道。
“然后？她就站在这里啊。”妮娅含泪笑着转过身，用手指轻轻触碰自己苍白到接近透明的嘴唇，“不然，你们觉得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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