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开始刮起暴风雪,很多将士都多多少少有冻伤的症状,文灵轩见此情形忧心不已,沈玉舒便与军中医官一同研制药方抑制冻伤和风寒的蔓延。更让人揪心的是,在暴风雪过后没几天,鹰哲的骑兵又开始在洪州边境滋扰。
文灵轩为此几日都未合眼,沈玉舒也是跟着军医研究了很多药方,才逐渐控制住了军中蔓延的风寒。
沈玉舒擦了擦因为忙碌而渗出的汗水,想着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洗个澡,便偷偷拿了换洗的衣物去了湖边。时至春寒料峭,冰冷的湖水让她混沌的大脑逐渐开明。
沈玉舒用手做碗,舀了水浇在脸上,却突然听到生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今日洗脸并没有敷面具,此时生怕有人来查,于是猛的潜进水里屏住呼吸,顿时冻的她牙关打颤手脚麻木,赶忙运用内功护住周身。
只听见水面上有个男人的声音道:“奇怪,刚才明明看见有个人,怎么眨眼功夫就没了?”沈玉舒细细辨认,便知是李云的声音。
“老哥,你是看错了吧,这里离兵营这么近,周围又没有村落,怎么可能有女人?”一旁说话的是郭启。
“不可能,绝对是一个女子!”李云的辨识能力和判断力,在新兵营中是一绝,没有他辨识不了的东西。
既然他这么肯定,一旁的郭启也来了兴致道:“若真是有个小娘子,便唤她出来供我俩调笑几句解解闷儿也成啊。大哥,你瞧这湖水这么清,干脆洗把脸洗个澡,总好过在兵营里连澡都洗不了。”
“也是,走,湖水虽然凉,洗把脸也不碍事。不过我可警告你,调戏妇女按军法是要杖毙的,你小子可别乱来。”李云说着便开始和郭启往沈玉舒这里的湖边走来。
沈玉舒心中说不出的惊慌,只能慢慢在水中向别的方向游去,潜水了没多远只听身后一人大喝道:“什么人!”说罢一阵疾风劲扫向她背后袭来。
沈玉舒避无可避只能浮出水面回身迎上一掌。
李云的功夫与沈玉舒差不多,而且沈玉舒又是猛然起身回头,他一惊之下手下一软,倒让沈玉舒得了先机,点了他一处穴道,沈玉舒望着一脸惊异的李云笑了笑,向岸边游去。
还在岸上不明所以的郭启因为李云挡住了视线,并没有看到李云身后的沈玉舒,还在一旁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站在湖里不冻啊?”
沈玉舒心里暗笑,你的大哥这会儿若是能说出话来,我这点穴功夫就白练这么多年了。沈玉舒游上岸,见四处无人,慌忙贴上假面,湿漉漉的回了大营,却没想在将军营外又遇见了袁本。
沈玉舒顿时觉得今日肯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是让她把什么人都遇上了。那袁本望着沈玉舒看了又看,却摸着胡子笑了起来道:“沈老弟可真是会攀高枝啊。”
“属下不明白将军的意思。”沈玉舒对他抱拳躬身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天天想回永州城见亲戚吗,怎么这会儿却不着急了呢!”袁本调笑道,言语中颇有不满。
“回禀将军,当日神武将军已经解释过了,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沈玉舒恭敬的答道。
这个袁本,当日在军营之中对他们这些新兵便是百般刁难,更是因为沈玉舒身份不明挨了他好多鞭子。更不用说训练了,还记得当日他因郭启训练时腿脚不利,便挨了他军棍,沈玉舒见他出手狠辣,上前阻拦,他却连着她一块儿打了十军棍,疼得她几日都下不来床,还得偷偷找没人的地方上药。如今听他这样说,沈玉舒确实是有些气愤。
“袁将军,今日来了怎么不进帐反倒在帐外与我的侍卫交谈起来了,莫不是袁将军想把他要回去?”文灵轩缓缓走出帐。
袁本一见文灵轩忙上前陪笑道:“将军莫误会,属下只是与旧部交谈几句,还望将军见谅。”
沈玉舒赶忙走到文灵轩身前抱拳,“参见将军”
“本将让你准备的药物准备的如何?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聊天,目无军纪,难不成想挨军棍了!”文灵轩这话听着颇有一种指桑骂槐的意思。
“启禀将军,药材已经准备妥当,属下刚回大营便被袁将军叫住,说是属下来将军这里伺候是攀高枝云云,正说着不料将军您就出来了。”既然你袁本当初那样对他们这些新兵,她也就不客气了反正她不是什么君子,当小人告状也无所谓,文灵轩在这里,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袁本怒指着沈玉舒,沈玉舒见他眉毛上挑心里真是乐开花儿了。“袁将军,风寒当前,你还是先去看看将士们的风寒控制的如何了。”文灵轩打断了袁本的怒气。
袁本听罢愤愤不平的走开,临了还不忘深深的望沈玉舒几眼,沈玉舒朝他笑了笑一副你奈我和的模样,他更是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只是碍于文灵轩又不好发作,只能甩了甩袖跑走开了。
沈玉舒跟着文灵轩进了营帐,“你去哪儿了?怎么这样湿着就回来了,那几个医官都说没见到你人。”文灵轩语气柔和,很难把他同刚才的那个颇有气势的神武将军联系在一起。
沈玉舒解释道:“我去洗澡了啊,这大营里全都是男人,难不成你也让我像男人一样不洗澡吗?”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不过这几日你还是少一个人走动。探子来报,鹰哲派出一小路铁骑查探我军境况,我怕万一你遇到了就麻烦了。”文灵轩有些担忧道。
沈玉舒心下歉然,她不是不知道,如今军情越来越紧急,战事一触即发。
于是她忙安慰着文灵轩,“我知道了,这几日我不出兵营了,就留在这里照看那些生病的将士。你也别担心啦,把心思都放在如何抗敌上吧。”
“这就好,你快去将湿衣服换了,这样的天要是你也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他催促道。
沈玉舒冲文灵轩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屏风后。
不料就在她刚将干净衣物换上时,却听前面传来顾曦延的声音道:“本王要跟将军私聊,你们暂且退下。”
只听随行的士兵退出了营帐,营帐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只余火盆中的木炭在哔哔啵啵作响。沈玉舒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人皮面具已被头发上的水珠浸湿,她此刻不能再做伪装。
若是此时被顾曦延得知她在这里,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来,经过梅园中的那一次,沈玉舒才明白顾曦延对情爱的理解近乎霸道决绝,眼里更对此容不得一点沙子,所以能不跟他有牵连,便不跟他有牵连,就是在军中,只要见到他的地方她都绕道走,生怕他瞧出自己是谁。
虽然说她能来这里,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放手,可不知为何,如今她确实是怕见到他。
“灵轩,听闻你身边的侍卫沈冰医术高明,才来了一个月就将全军的冻伤和风寒都控制住了。”沈玉舒听不出顾曦延语气里的意思。
只听文灵轩道:“是啊,没想这么个小兵居然还有两下子。”
“如今还要瞒我!”这一下沈玉舒听出了顾曦延的怒气。
“末将不明白,秦王殿下什么意思。”文灵轩掩饰道。
“女子不得进入军营,军中不得私藏女子,违令者军棍五十,鞭刑四十,每一项都是要命的惩罚,你不会不明白。”顾曦延说罢,突然起身向屏风后走来。
文灵轩一时没有拦住,就见沈玉舒被顾曦延提溜到了自己面前。
“我早该知道,你会藏在这里!”顾曦延恨道。
沈玉舒抬头望着顾曦延道:“既然王爷知道,那么就请王爷将我按军法处置即可,不关文将军的事!”
“你说的轻巧,人是在他神武将军的帐中发现的,你以为他会脱了干系?”顾曦延反问道。
“这倒奇怪了,发现我的人是王爷,只要王爷不说,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所以还请王爷仁慈,放过灵轩,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沈玉舒正色望着顾曦延,只让他眉头渐渐地拧在了一起。
“舒儿,你无须这样!”文灵轩拉着沈玉舒的手,看着一旁同样拉着沈玉舒的顾曦延。
顾曦延目光向下,看着他们拉着的手,眼神一冷松开了沈玉舒的手坐回轮椅上,望着他们道:“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灵轩看好她,若是她惹出什么麻烦为你是问。”
灵轩忙抱拳道:“是,臣遵命!”
顾曦延又望了望沈玉舒道:“你一个女子,住在男子帐中终归不妥,明日本王命人给你找个地方住。”
沈玉舒忙谢道:“多谢王爷。”
顾曦延神色难明的看了他们许久,最终一言不发转身推着轮椅出了营帐。
沈玉舒和文灵轩长出了一口气,两个做贼心虚的人此刻像是被先生捉住了痛处,只能按照对方吩咐完成作业。
第二日一大早,沈玉舒便来到顾曦延让她住的地方。倒是个好地方,粮库背后的一个小营帐,平常是看守粮库的士兵们轮休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的私人住处,能在军营中同众位将军一样有个独处的营帐,沈玉舒只怕是第一人了。
也不知顾曦延用了什么样的借口,给了她这样的殊荣,只怕这军营里也要传遍了。
沈玉舒望着眼前的营帐,叹了口气,终归还是给文灵轩添了麻烦,也终究逃不过他。
两军交战的日子在一个爽朗的午后,鹰哲的勇武沈玉舒早就有所耳闻,如今看来他的目的只怕不只是攻入陈国这么简单。
文灵轩望着前方鹰哲的部队,不由一阵冷笑,“一群蛮夷,怎为我所惧怕,将士们听令,若取西柔汗王首级者,赏金千万封万户侯!”
“胜,胜,胜!”陈国兵士用长刀拍着盾牌强有力的喊着。
鹰哲率兵十万,夺得永州之后,滋扰洪州多时。前几日顾曦延和文灵轩才确定了鹰哲真正的主力军,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围剿。这一仗文灵轩铁定是要分出胜负,更是要让鹰哲退出陈国边境。
只是寡不敌众,陈国军加上新兵营一万兵力才仅有六万,这一仗根本无法战胜,再加上地势是平缓的平原地带,鹰哲更是利用地形如虎添翼。
沈玉舒并没有陪同文灵轩上战场,而是留在军营之中照料那些生病受伤的士兵。
沈玉舒望着眼前这个胳膊被砍去半截的士兵,心下不忍,但还是镇定的给他换了药重新将断臂包扎。包扎完毕后,她一边收拾药物一边想着,师叔给的这些药基本上都是医治皮外伤跟刀伤的药,似乎他已料到如今这幅局面一样,转念又一想,也不知如今文灵轩他们前线战况如何。
就连顾曦延都跟着上了战场,也不知道有多大的胜算。
她正兀自想着,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道:“沈侍卫,这里有个药方有劳你看一下,其他的人,我信不过。”
沈玉舒一听慌忙转身,眼前浮现出许久未见的一张脸。荣楠憔悴的盯着她,她对他笑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药方,查看了一下问道:“这方子是我……是谁开的?”沈玉舒差点脱口而出“师父”二字。
荣楠哂笑,“谁开的,沈侍卫难道不清楚?”
沈玉舒见他识破自己的身份,尴尬的挑眉,“我们换个地方说。”
荣楠见她如此,便依着她来到粮库背后她所住的营帐里,这里相对安全一些,说话也不会被人听见。
沈玉舒此时才歉然道:“荣大哥,没想你竟然也会在这里。”
荣楠微笑着扫视了一圈沈玉舒的帐篷,“军力薄弱,我随神机营一同前来支援罢了。前几日听王爷说你在这里,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真是见到你了。”
沈玉舒无奈的笑道:“不管怎样,我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你说是吗?”
荣楠无奈笑着摇头道:“这辈子,只怕是难了。这方子到底如何?”
沈玉舒见他把话题扯回来,便将方子上一些药材的分量指给他看,“师父所开的方子没错,只不过这药方上的药,剂量有些重,如果是用来抑制体内的蛊毒的话这个方子立时就能见效。如果只是一般的毒性,只怕得把药量稍微改改。”
荣楠皱眉道:“怎么改?”
沈玉舒见他神色有异,便提笔拿出一张纸重新写了方子给他道:“如果中毒不是很严重,就用这个方子吧。师父的那个方子虽然好,但是对患者本身伤害也很大,用的久了无异于毒药。”
荣楠接过方子,仔细瞧了瞧收进怀中,才对沈玉舒说道:“你就不想知道,这方子是你师父给谁开的?”
沈玉舒听他这般说,心中来气故意道:“不想知道。”
荣楠听罢,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我其实想问你很久了。”
沈玉舒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也顺着他的话道:“你问吧。”
荣楠思虑片刻道:“王爷对你的心意你既已知晓,为何还要留在文将军身边?据我所知你不是对王爷没有情谊。”
沈玉舒更加生气道:“这似乎不关荣大哥的事情吧,莫不是你家王爷让你来问我的?”
荣楠闻言忙道:“是我自己。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王爷怎么过来的。”
沈玉舒转身走向门边道:“他如何过来,我没兴趣知道,荣大哥,你若是一直同我谈论你家王爷如何如何,我便要送客了。”
荣楠长出一口气道:“王爷当日写与你的信件,你为何只字不回?”
沈玉舒诧异她从未收到过顾曦延的任何信件,转身问道:“他何时写过信件给我了?”
荣楠这一下眼中也露出怀疑的神色道:“你何苦用这样的话来骗我,当日是我亲手将信件送到你师姐手中,托她交给你。”
这下沈玉舒就更不明白了,问道:“他什么时候写了信,师姐从未给过我什么信件。”
荣楠见沈玉舒神色如常,不似说谎,便走上前道:“那日永南王府回来后,王爷便写了一封信让我交到你手上,我在天枢府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适时神机营中还有事,我便将信件交到你师姐手中,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回信。”
沈玉舒这下焦急道:“我确实没有收到信函,他说了什么要紧事么?”
荣楠道:“你不是说他的事情与你无关了吗,为何现下有这般好奇了?”
沈玉舒听着心中不是滋味,忙想再询问,不想外间突然传来士兵的叫喊声道:“西柔突袭,快关营门!”
沈玉舒一听与荣楠对望一眼,他眼中也满是警惕,率先冲出营帐,沈玉舒随后提刀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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