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久之前，钱满山去天下春卖两只獐子的时候，被范家庄的人看着了。
有人认出，那就是范氏的小叔子。
回来以后，当做闲话讲给了范氏老娘听。
后来，经儿媳妇一撺掇，范氏老娘立马就来了主意。
让儿媳妇去了钱家，和闺女借一两银子。
老太太满心满欢喜等了一天，结果儿媳妇两手空空的回来。
别说是一两银子，就是连一百文都没拿到。
范氏老娘当即就来了火气，不过仍是压下性子筹谋了几天。
昨天晚上一家子嘀嘀咕咕之后，今儿一大早，范富贵这才出了门，往钱家去了。
结果，钱富贵还没回来。
钱银山两口子就带着七郎，上门了。
这样也好，婆媳两个，直接就在家里，上演了一出大戏。
目的嘛，当然是想要借银子。
不过，这些年范家借的银子，基本都是有去无回。
“娘，您别说了。”
范氏突的站起来，两只拳头握得死紧。
今日，范氏老娘和范富贵的行为。
无疑是把，范氏长久以来，在钱银山面前最后那层遮羞布，扒了下来。
“您也说了，是我们家老三卖了两只獐子，这和孩子他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就是卖了银钱，那也是要交给婆婆的。
娘，我是真的没钱了，要是有，我还能不借给你们吗？”
“哼——”
范氏老娘朝闺女翻了个白眼儿，仿佛此刻，闺女是个白眼狼一般。
“那可说不准，你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呢。”
范氏胸脯子一起一伏，泪珠也在眼圈里打转。
“娘，这种话您怎么能说得出来？
我的两个儿子，也是你的外孙子啊。”
“你也说了，那是我外孙子。
没听过一句话吗？外男外女是狗，吃完了就走。
他们又不姓范，将来也不会孝顺我。
范福几兄弟，那才是我的亲孙子。”
范氏“扑通”一声，直接就给老娘跪了。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是手里真没钱啊。”
“这么多年，动不动就来下跪这一套，我告诉你范秀荷，我要是不好过，咱们谁也别想好过。难不成你还想大逆不道逼死我？”
“不是不是——”
范氏在老娘面前，向来都是如此懦弱，腰杆子都挺不直。
不单是老娘，就连弟弟和弟妹面前，也都一样。
“娘，我的意思是——范福和范禄两个大的上学堂无可厚非。
可范财和范喜才七八岁，就是去了也不定性，白花那银子。
何不再等上两年，晚些再说。”
“那可不行，刚才我话说得明白。
早去几年，说不定我们范家还能出来个状元呢。
再说了，这满村子孩子，你看看有几个是不进学堂念书的？
就是那家里条件再不好的，也会送进去磨练个一两年呢。”
“娘，可范财和范喜年岁也太小了，七郎和让他们差不多大，不也没去吗，等我手里宽裕了，肯定先紧着范财他们，还不行吗？”
“不行！七郎能和范财范喜比吗？
范财范喜，那可是我亲孙子。”
范氏老娘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在范氏心里。
从小到大，无论她做了什么，仿佛都是应当。
难道老娘就看不出来，这么些年，她所受的委屈和隐忍？
一直在隔壁灶堂偷听的范富贵媳妇儿，暗暗撇撇嘴。
这个大姑姐，还真是没用。
嫁进去钱家这么些年，手里仍是没有几个大钱。
呸，还真是一辈子的穷命。
不过，若是再由着婆婆这样闹下去，估计也不好收场。
毕竟那钱银山，可还在外边溜达呢。
唉，这次没弄来银子，那就换下一次。
她就不信了，还拿捏不住这个性子绵软的大姑姐。
于是她咳了一声，缓缓进了堂屋。
“哎呀，娘，您这是干什么？怎么让大姐跪在地上？”
她走上前去，装模作样扶起范氏。
“大姐就是犯了什么错，娘也不能这样罚她啊。
过几年，大姐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您怎么也得给大姐留几分薄面。”
对于这个儿媳妇，范氏老娘那是相当满意。
儿媳妇的话，在她那里一向都是管用的。
她脸上面色仍有不善，不过嘴里却也吐了口。
“我又没让她跪，是她自己跪下来的。”
范富贵媳妇用了几分力气，将范氏从地上拉扯起来。
又去拍打范氏的手，“哟，瞧大姐的手冰的，快到旁边坐一坐歇一歇。
娘，不是我说您，大姐家里头没分家，就是大姐私下里能攒几个银子，那也不能全贴给咱们啊，大姐毕竟也是有儿子的人。
对了大姐，刚才你说找到多少个大钱？嘿嘿，弟妹我呀，最近实在是缺银子用，就是几十枚大钱，我也不嫌少，你看——”
范氏哪能不明白弟妹话里的意思，抽了抽鼻子，立马就探向自己的里兜。
那里，一块帕子包着十几枚大钱。
是临出来时，范氏特意放在兜里边儿的，就是为了贴补娘家。
“弟妹，你拿着，这是我和孩子他爹所有的私房了。
回去了，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跟婆婆说一说。”
范富贵媳妇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一把就揽上范氏的胳膊。
“大姐，要不怎么说，就你对我们家富贵最好了呢。
那我们家范财和范喜进学堂的事儿，就麻烦你了。”
“这——弟妹，我的意思是”
范富贵媳妇儿不等范氏说完，就立马接过她的话。
“大姐，事在人为嘛，我就当你答应了，十天之后，我就过去取银子。”
范氏一怔，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
她刚想拒绝，可一抬头对上自家老娘狠厉的眼神，只得垂下头不再说话。
范富贵媳妇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和轻蔑。
她就知道，这个大姑姐，最是好拿捏。
这不，几句话的功夫，这事儿不就成了。
她也没望今天就能拿到银子。
不过嘛，既然这话已经说到这了。
大姑姐回去，肯定是会帮自己朝钱家借的。
以前每次，不都是这样吗？
“娘——”
范氏见没人说话，讷讷开口。
“那我们今日，就先回去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吃晚饭不成？
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粮食，招待你们。
都是一群白眼狼，白养了。”
还不等范氏和钱银山带着孩子离开，一个身影就急匆匆跑进了范家。
“三婶子，三婶子，不好了。”
那汉子慌慌张张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范氏老娘啐了那汉子一口。
“什么不好了，你才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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