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颗青石放在脚下。”
“哦哦，好…好。”
少女白皙的手指将最后一颗带着水渍的石头放在自己身前一寸处。
“山爷爷，然…然后呢？”少女疑惑道。
“勿急。”
黑袍老者半蹲在地上，在一圈奇形怪状的青石中刻画着什么。
“怛垤哆，唵。伽啰伐哆，伽啰伐哆；伽诃伐哆；啰伽伐哆，啰伽伐哆，娑婆诃。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老者的口中不断堆叠出晦涩难懂的咒语。
“仏侂救世…心心相通念念不离。”
青石阵中央瞬息闪起亮光。
在这花县之外的幽林中显得格外怪异。
少女忽地感觉身上传来一种剧烈的撕扯感。
“山…山爷爷！”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恐。
是对未知的恐惧。
“别怕，别怕。”黑袍老者轻声安抚着。
直到最后一瞬，他刻画古怪字符的手指陡然停下。
“他身上，是否有沾染过尔之气机之物？”
黑袍老者忽地开口。
“沾…沾染我的气…气机？”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是同你有过接触的物件，任何都行。”黑袍老者解释。
少女不假思索地开口：
“簪子！”
“簪子？”
“对…对！李哥送俺的簪簪…簪子！”少女娇俏的面容上带着喜色，“一个很漂亮的簪子！”
“可。”
黑袍老者身形忽地顿住。
青石阵的亮光达到了空前。
“放开五感…不要睁眼！你会听到他的声音——”
黑袍老者的话已消失在耳畔。
少女心中忽地一紧，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随之而来。
如同漂浮起来一般。
周遭万物都静了下来。
少女回味着老者说过的话。
“不要睁眼，你会听到他的声音……”
会听到…他的声音吗？
“七煞…七煞……”
微弱如细纹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少女的秀眉紧紧皱了起来。
这诡异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
少女支棱起耳朵，卖力听着。
——
“七煞！”
“啊！！”
好似有恶鬼扑在了少女的脸上，让人胆寒的的声音不断环绕在少女的耳畔。
她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双臂不断往周围的漆黑挥打着，恐惧充满了她的脑海。
“离俺远一点！离俺远一点啊！！”
少女惊恐地尖叫起来。
她甚至觉得，山爷爷是要害自己。
这儿哪有什么李哥。
“滚。”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冷厉的呵斥声。
“七煞……七煞……”
那恐怖的声音渐渐离少女远去。
“谁…谁，是谁？”
少女紧闭着双眼，紧张恐惧的心情得到了丝丝缓解。
自她问出后，周围黑暗逐渐恢复了平静。
静。
无边的静。
静到让少女怀疑自己是耳聋了一样。
“是…是你吗？李…李哥？”
少女的询问让寂静中的某个角落忽地发出了声响。
是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李…李哥，是…是你在这吗？”
少女往发出声响的角落慢慢挪去。
“别……”
角落里忽地传出一小声的劝阻。
少女闻言，脸上挂起难以抑制的喜色。
“是你！李…李哥！”
“不…不……”
“是！你就是李…李哥！不会错…错的！”
少女开始小跑起来，虽闭着双眼。
但她不怕。
能见到李哥，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是……”
那道声音近在咫尺，但少女却是怎么也触摸不到。
“你…你骗人！”
少女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她想睁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李…李哥！俺还活着！你…你你看看俺…好不好！”
少女声音已开始嘶哑，不断对着周遭幽暗的空间哭喊。
“听话……回去。”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响起了起来。
“李…李哥，俺想见…见你！”
“世上……已无……李甲。”
那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李…李哥，你为什么要…要这样说？”
少女紧闭的眼皮中挤出了一滴浑圆的泪珠。
“世上……已无……李甲。”
“李哥，你骗人！俺…俺死的时候你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没有李甲！”少女的声音逐渐放大，带着急促。
“世上……已无……李甲……”
“听话……回去。”
沉闷的声音又多说了一句。
少女却浑然不顾，继续往前小跑。
“李…李哥，快回来保护俺！俺在一个叫花县的地方被土匪欺负…幸亏有山爷爷帮俺出头。
李哥，李…李李哥，俺好想你，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少女跑累了，双手抵着腿，弯腰喘气。
“世上……已无……李甲。”
“听话……回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像是被人规划好的魔咒，循环播放着。
“李…李哥，不看你…那我可…可以抱一下你吗？”
少女希冀地对着前方喊道。
声音沉默了。
半晌才回：
“世上……已无……李甲。”
“花县……的……匪患吗？”
少女脸上露出喜色。
李哥终于不是重复着一句话了。
“对，是花县…是花县，李…李哥要来找俺吗？”
少女见半晌没有动静。
想要睁开眼，看看前面的人儿。
试探了下，少女惊奇发现，眼皮可以抬动了。
刚睁开眼皮的时候，入眼只是漆黑。
就待少女完全将眼皮睁开，一道厉喝声传来：
“不要睁眼！！”
“轰——”
少女只觉浑身掉进了冰窟，身上极速泛起冰冷。
眼睛睁不开了。
整个人突然从寂静回归到密林的嘈杂。
傍晚，正是鸟儿归巢时分。
叽叽喳喳，连成一片。
少女缓缓睁开眼，先见到了立在枝头成双成对的麻雀。
再看到了空洞的黑袍。
“娃子，如何了？”
少女脸色浮起一丝失落。
“差…差一点，差一点见到他了。”
黑袍老者嬉笑一声。
“嘿，没事，细水长流嘛。”
入夜，少女与黑袍老者住进了一个破庙。
花县百姓听闻要闹匪患，客栈之类的都关了门。
破庙就破庙吧，起码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哎呀，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布个阵累成这个样子。”
黑袍老者伸了个极其舒展的懒腰，而后枕在一块结着蛛网的蒲团上睡了过去。
少女则是坐在破庙的一根断了一半的柱子旁。
回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李哥在自己“死”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想着想着，少女便沉沉睡去。
入夜渐晚。
深秋的夜是极冷的。
少女被冻醒了，却看到破庙口有道瘦高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立着。
破庙中烛火微弱，少女只能借着微光打量。
只见那身影赤着上身，浑身的精肉上刻画着诡异的纹路。
整个人的脸被半截恶鬼面具覆盖。
长发桀骜，在夜风中微微散落。
血红的眸子比烛火还亮。
少女一时间有些害怕，但她却从那身影的眼里，看出了别的东西。
她小声道：
“李…李哥，是你吗？”
“呼——”
夜风骤起，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已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未来过。
……
次日，花县酒楼重新开张。
匪患没了。
对于花县百姓，是天大的好消息。
据知情人透露，花县最大的土匪窝——九头寨，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江湖客屠戮殆尽了。
虽手段残忍，整个寨子不见一具完尸。
但为民除害，民自得高兴不是。
“娃子，吃！”黑袍老者将一块麻鸭胸脯肉夹进少女的碗中。
少女愣着神，迟迟没有动筷。
只听隔壁桌上，有人大声说着：
“听说了吗？那大侠可是一人便屠了整个九头寨！”
“九头寨据说有什么天位高手镇守，厉害得紧，却还是被一锅端了。”
“我听说有人看到大侠戴着半脸面具，长得像妖怪！”
“胡扯！这是在侮辱我们花县的英雄！”
“对！对！哪个挨千刀的说的！”
少女听着听着，不自觉间，眼眶已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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