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钢铁做子弹，那底火的重量得增加不少。”
孙元化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为什么你只想着增加重量呢，乡间百姓生活做饭用的是柴火，现在蒸汽机用的是煤炭，一样可以烧火却不是同一种东西。”
“硫磺、木炭、硝石可以做成黑火药，这是炼丹师不经意间发现的。”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奥妙，难不成非得这三样东西才可以么？”
“格物致知，首先得格物，何为硫磺，何为木炭，木炭和木头是不是同样的东西，为什要用木炭，而不直接用木头？”
“木炭燃烧，烧的是什么？我们吃东西吃的是什么，为什么排泄出的污秽可以下地。”
“是不是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
“格物在我看来，不仅仅是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就可以了，要探究其根本。”
“研究透了根本，便可以创造出其他的东西，就比如硫磺、木炭和硝石，它们混合到一起会爆炸，这是炼丹师偶然发现的。”
“会不会这三种东西本来就可以产生反应，只是以前没人发现。”
“你也看过泰西传来的数学，他们的数学和我们古代的算学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讲的是如何解决普遍的问题，我们古代算学研究的确实解决实际的问题。”
“我设立机械局，却是想让他们提升我大明的技术，可我更想让你们创造出一门新的学科，一种可以探究具体事务，而不是空谈的学说。”
“好比之前缴获的望远镜，可以看到远处的东西，你们有没有想过用它来看看我们的头顶，天上的星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扫把星，几十年就会出现，你们有没有想过，会不会这是一颗距离我们十分遥远的星星，它围绕我们所在的星球转一圈恰巧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若是以儒学来类比，就是我想让你们发明汉字，只要汉字发明出来，学会汉字的人便可以用它写出各种诗词、文章。”
“现在军器清吏司做的，甚至都不是写文章，而是对以前的文章进行修改。”
朱由校看着孙元化和宋应星，将自己的期许说了出来。
“陛下觉得我们这能创造出这样一门学问么？”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宋应星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哪怕你们做不到，后来人可以在你们的基础上继续研究。”
“你们现在就是拓荒者，不要害怕走错，只管大胆的往前走，不管道路是对还是错，只要走了总是有意义的，哪怕你们错了，起码也能让后来者知道这是一条错路。”
“你们既然喜欢泰西之学，或者喜欢研究在旁人看来的奇技淫巧，就不要有酸儒那种思想局限。”
“举个简单的例子，热胀冷缩的道理，你们应该是明白的，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测量冷热。”
“比如将一些不易结冰的液体，封装在玻璃管内，以水结冰时的温度为零，以水开温度为100。”
“将其中的距离，平均分成100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测量今天到底有多热，有多冷？”
“我们平时呼吸的气体，吸进肚子里的有多少，排出去的有多少？”
“这些气体有没有重量？这些都可以研究。”
“如果你们真能搞清楚我们身边的万事万物，就像是发明了一个个的汉字，后来者可以根据这些汉字是什么意思，遣词造句，书写文章。”
“我想让你们做造字的仓颉，而不是斗酒诗百篇的李白。”
朱由校越说越激动，也不管有没有道理，就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臣明白了，听了陛下的话才知道，我以前研究的东西都是本末倒置。”
孙元化沉思了片刻，终于明白了朱由校想让他们做什么，有些懊悔的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本末倒置的问题，本要研究、末也要有人研究。”
“我之所以让孙师傅制造拼音，为汉字注音，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快速的识字。”
“我大明有亿万百姓，如果所有的人都识字，必然可以产生很多的能人。”
“前两天，我跟内阁的官员们说过，我们祖先从绒毛饮血到现在，靠的不是那些只会做学问的酸儒。”
“恰恰是尝百草的神农，制造车轮的轩辕，缫丝养蚕的嫘祖，是技术的进步，让我们从以前用铜器到用铁骑，从刀耕火种到牛拉犁耕。”
“圣贤的话都很有道理，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只有知道了所以然，才是真正掌握了知识。”
“掌握了这些知识，我们才能超越前人。”
“从唐宋之后，你们可以想想，我们这个社会有多久没有进步了，是代步的工具更快了，还是耕种的效率提高了？”
“还有诗词歌赋，比起唐宋，我们有进步吗？”
“在我看来，这条路快走到头了，或者说早就走到头了。”
“从秦汉开始，历朝历代鲜有国运超过三百年的。”
“很多大臣都劝朕要做明君，要开创盛世。”
“什么叫盛世？隋末大乱，唐朝一统天下，人少地多，百姓安居乐业，只要皇帝不折腾，就是盛世。”
“随着天下安宁，百姓人口增加，达到了土地供养的上限，但凡有个天灾人祸，百姓就会揭竿而起。”
“我大明现在已经二十六十余年，天下什么情况你们比朕清楚。”
“若是现在天气不反常，单靠着玉米、瑞薯、土豆，大明再撑几十年没有问题，可偏偏天气异常，好在有了这些高产作物，百姓不至于饿死。”
“我想的是，靠你们走出这个王朝更迭的怪圈，建设水师，只是朕为保大明江山留的一条路。”
“若是能发现坤图上南方那个大陆，即便是你们没有突破，大明还能延续国祚。”
“可若是没有发现那个大陆，要么只能穷兵黩武，对外战争，抢夺他国的领土，要么只能我华夏子民自相残杀，活着的人，跟随新的王朝开始新的更迭。”
“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们能够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比如探究肥料真正的东西是什么，若是能够生产这个东西，粮食亩产达到七百斤或者更多，或许我们可以走出王朝更迭的死循环。”
“哪怕你们研究不出来，造出更好更厉害的火器，我华夏子民也能靠着它们，与外人争夺生存的空间。”
朱由校看着二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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