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马守常和曲秀贞都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烟草人、银行人和国企人都是成了世袭制，就连他们这些自认为最讲究原则性的干部都是惊呆了。
当然周秉昆也不想和他们就这个敏感问题继续探讨，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两个人便能解决的，几十年形成的思维惯性想改变并不容易。
这样的企业继承制也不是说没有可取之处，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慢慢的这种状态和思维便是毁灭了国企的开拓性。
接着周秉昆便是在曲秀贞和吉春市领导的陪同下考察酱油厂，却是发现这里的设备真的是越来越陈旧了，以前在这里工作的周秉昆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可见他在港岛见识的世面还是有必要的，要不然他还会以为松花江酱油厂最牛逼，其实和外界的企业根本没有任何的竞争力，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爷爷一样僵硬和固化。
如今已经是味精车间车间主任的曹德宝自然是满脸的复杂，没想到当年的那位老兄弟就这样发达了，大家不是说好了一起守望相助安贫乐道的吗？
今天松花江酱油厂为了让昆仑昆仑集团见识一下他们的态度，同时也为了勾起周秉昆个人对松花江酱油厂的情感，厂领导特意安排各个车间主任也来参会旁听，所以曹德宝也就看到了周秉昆的高光时刻，只是他的心里却是充满了对周秉昆的嫉妒和羡慕。
对松花江酱油厂特别了解的周秉昆反倒是直截了当的问道，“黄市长，魏厂长，那接下来我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昆总，你请说。”黄市长和魏厂长对视了一眼便看向周秉昆笑了笑。
接着周秉昆便是开诚布公的对黄市长和魏厂长说道，“其实我前来和你们进行接洽并不是太合适，毕竟松花江酱油厂是我原先的老单位，按照我们昆仑集团的计划，我是来做前期接触的，具体的谈判交给谈判团队负责。”
“这……”魏厂长自然是满脸懵逼的看了黄市长一眼，然而黄市长却是满脸风轻云淡的态度。
只见周秉昆继续在那里侃侃而谈的说道，“当然！作为吉春人和曾经的松花江酱油厂人，我周秉昆很愿意老单位能够涅盘重生，所以我就说一下我这边的具体收购方案了。”
魏厂长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昆总，你不需要有任何避讳，我们松花江酱油厂都能接受。”
接着周秉昆便是说出了自己给出的收购条件，因为这些条件已经是他能争取最优厚的了，“二百万人民币收购松花江酱油厂所有的厂区、地皮、设备和品牌等相关产业，解散原先的管理层，以后的厂领导采用竞争上岗，所有工人被买断工龄，采用合同制，违反厂规和不服从管理的一律开除。”
“什么？”果然会议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其实松花江酱油厂的合作条件还是想让昆仑集团出钱，然后不干涉他们松花江酱油厂的日常经营，他们也可以继续生产已经没有市场的老三样。
当然他们这些厂领导还是可以继续吃的满肚肥肠，至于会不会拖垮冤大头的昆仑集团，那就不是他们这个既得利益者需要考虑的了。
“当然！对于买断工龄这一块的财务支出，我们昆仑集团愿意负责百分之五十，这些便是我们昆仑集团最大的诚意了。”
果然魏厂长脸色铁青的看向眼前的周秉昆质问道，“昆总，你们这个买断职工工龄的事情过分了吧？那我们这些工人还有什么保障？”
然而周秉昆却是风轻云淡的看向眼前的魏厂长解释说道，“我们昆仑集团是一家私人企业，完成了收购后依旧是要加大资金投入，还要保障新的松花江酱油厂有新鲜血液，不能让职工把酱油厂当成自家的大锅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每一个职工都能精神饱满的投入工作。”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大受震撼的惊呆了。
此时坐在角落里的曹德宝却是脸色涨红的起身破口大骂起来，“资本家！资本家！资本家！周秉昆，你们这帮人就是喝人血的资本家。”
“……”当然曹德宝的大骂也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
然而周秉昆却是满脸苦涩的笑了笑看向黄市长和魏厂长说道，“黄市长，魏厂长，看来你们这边的情绪有些激动，要不我们今天暂时就这样？”
此时的黄市长却是脸色不太好看的看向眼前的周秉昆说道，“昆总，对不起！工人的情绪确实是有些激动，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无所谓！其实我们昆仑集团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一次的合作，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转变思想。”
“……”
接着周秉昆便是满脸失落的离开了酱油厂的会议室，也没有去理会刚才那个破口大骂的曹德宝，自己刚才开出的条件已经是昆仑集团最大的诚意。
当然如果交给昆仑集团的专业谈判团队来负责，绝对不会给出这么大的诚意，光是额外支付买断工龄款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的黄市长和魏厂长都是愤怒的转头看向那个曹德宝，感觉都是曹德宝太激动的破口大骂搞乱了谈判，意识到当初就不应该让这么多人来会议室旁听。
等到周秉昆带着人离开了之后，黄市长却是满脸愤怒的看向一旁的魏厂长，“魏厂长，这就是你们松花江酱油厂工人的素质？”
然而魏厂长并没有认为群情激奋有什么不对，他也不想失去松花江酱油厂厂长的职位，“黄市长，对不起！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怪罪我们工人激动，实在是昆仑集团的条件太过于苛刻。”
“哼！这是谈判！而且还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另外你们难道听不出来昆总的意思吗？昆总给出的条件已经是最宽松的了。”
“这……”
接着黄市长突然对魏厂长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的这句话对于松花江酱油厂无异于判了死刑，“魏厂长，看来你们松花江酱油厂还不是特别需要这次的改革试点，那这次的机会就交给吉春地区其他更有需要的国有工厂好了。”
“啊？黄市长……”
接着愤怒的黄市长便是气鼓鼓的离开了酱油厂，而松花江酱油厂也是彻底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很明显吉春地区有很多度日维艰的工厂等待机会。
像松花江酱油厂这种企业只是会等靠要，从来都没有主动的想过该如何破局，寅吃卯粮的事情都快成为了他们的习惯。
……
而离开了松花江酱油厂的周秉昆立刻和曲秀贞提出了告辞，毕竟如今酱油厂职工的情绪根本不允许谈判继续，“婶子，我说的条件已经是最大的诚意，如果换成谈判团队可没有这样的条件。”
“我明白！他们都是你当初在酱油厂的老同事，希望你不要生他们的气。”曲秀贞同样是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其实她一开始便是意识到了改革的困难。
“不会的！骂的最凶的就是那个曹德宝，我又怎么可能生他们的气。”周秉昆却是苦笑的摇了摇头看向曲秀贞解释说道。
“这就好！回头我再帮你们和酱油厂缓和一下。”
“不用了！婶子，现在真的不是我们昆仑集团进入吉春的好时候，还是把这样的事情交给时间来处理好了。”
“……”
就在此时，那位黄市长正坐在一辆公务车的后车座，他自然是清楚吉春这边的工厂都是什么情况，确实真的已经是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
此时的黄市长突然看向自己的秘书吩咐说道，“小于，去同乐区街道办事处。”
“是！黄市长。”
等到黄市长的座驾来到了同乐区街道办事处之后，竟然是直接走进了街道主任黄主任的办公室，“黄市长，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你和港岛昆仑集团的老板苏宁关系很好？”黄市长自然就是黄主任的那位神秘大哥，然后便是直截了当的问起了苏宁的事情。
“对！他以前叫骆士宾，他和他老婆的结婚证就是我办的，松花江酱油厂的工作也是我帮他介绍的。”
“帮我联系他！我要和他直接进行对话。”
“什么？”
“快！有大事情。”
“好！他给我留过联系方式，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很快黄主任便是把电话打给了远在港岛的苏宁，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之后，黄主任便是把电话交给了一旁的黄市长。
然而黄市长却是直接按了免提，并且让一旁的秘书做了记录，要知道私下和商人联系可不是小事情。
“苏先生，你好！我是吉春的黄忠泽。”
“你好！黄市长，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为吉春市效劳？”
“苏先生，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天贵公司和松花江酱油厂的谈判失败了。”
“我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太看好如今吉春的市场，毕竟大家的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如今整个华夏也就深圳特区发展的比较迅猛。”
“苏先生，我这次特意打电话联系你，是邀请你们去参观吉春第三食品厂，吉春市府准备把第三食品厂列为改革试点。”
“黄市长，你能确保我们昆仑集团投资应有的安全吗？”
“当然！我黄忠泽以吉春常务副市长的身份向你保证。”
“没问题！正好我们集团的副总周秉昆还在吉春，我会亲自安排他前去考察，如果吉春第三食品厂的情况不错，我们昆仑集团很愿意尝试性的投资吉春。”
“太好了！也希望苏先生你哪天可以回到吉春考察。”
“会有机会的！吉春能有你这样一心为公的好领导，接下来昆仑集团对吉春的投资力度会越来越大。”
“苏先生，那预祝我们双方能够达成合作。”
等到挂断了电话之后，苏宁却是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周秉昆，然后把情况简单的和周秉昆解释了一下，并且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和具体的安排。
不过周秉昆反倒是感觉有些诧异的，因为上午的谈判已经感受到了投资阻力，“宁哥，吉春这边的营商环境并不高，群众并不能接受新的事物。”
“我明白！不过这一次可是有市领导的大力支持，哪怕是最后失败了，我们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是！宁哥，我明白了。”
“如果真的可以完成对第三食品厂的收购，接下来会把第三食品厂会改变产能，主要把产品更换成速食面和火腿肠，食品工业还是非常有发展前景的。”
“宁哥，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得到了苏宁的最高指示之后，周秉昆立刻再次留了下来，然后前往吉春第三食品厂进行考察。
不过这一次有了市领导的大力支持之后，第三食品厂这边也是相当的配合，不过昆仑集团这边也是稍微退让了一步，答应会优先雇佣第三食品厂原先的那些职工。
紧接着周秉昆便是代表昆仑集团和第三食品厂签订了合同，而这一次的收购案也是相当的引人瞩目，毕竟这还是吉春乃至于整个东北地区的第一次改革试点。
“德宝，昆仑集团不是要和你们松花江酱油厂合作吗？”
“哼！现在的周秉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他竟然要求解散酱油厂所有管理层，还要买断所有职工的工龄，那我这个车间主任还算个屁啊？”
“德宝，那你现在这个车间主任又算什么？工资没有比普通职工多多少，屁事还是一大堆，也不知道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我……”
“德宝，就以我们和周秉昆的亲密关系，等到周秉昆收购了松花江酱油厂，给你一个副厂长的职位应该很简单吧？”
“这……”
“德宝，你千万别和我说你是那个反对最激烈的吧？”
“……”
“蠢货！蠢货！曹德宝你就是全天下最蠢的蠢货。”
“我……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因为当时太冲动了。”
“哼！周秉昆现在住在哪里？还要老娘帮你去擦屁股。”
“吉春的春谊宾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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