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小苓女红的手艺十分不错，厨艺也很好，就到附近人家里去帮帮忙，接点小生意，还教隔壁的张家媳妇刺绣，每天可充实了。
而云岱，一手的好字，帮人抄抄书，写写注释，赚的钱也不少。
“姐姐，李大娘给了咱一条鱼，活的，可新鲜了，刚好明天就除夕了，先把鱼养着，明天拿来当除夕饭。”小苓从外边回来，手里拎着一条鱼，小脸上笑的格外讨喜。
云岱抬头，看了那条又肥又嫩的鱼，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改变了很多，学会了该笑的时候就扬着嘴唇笑一下，该要回应的时候就点点头。
这样的日子很好，她很喜欢。
似乎在凤城的一切，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晚些吃完晚饭的时候，小苓整理了一下家里，看到她还在桌前继续提笔写着字，不由开口劝说：“姐姐，明天再弄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嗯，好，我把这一页写完就睡了，你先去休息吧。”
“那好，姐姐一定要早点睡噢，明天可是除夕，是要早起的。”
“好。”
小苓回了房，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她低着头，一笔一墨认真的把本子上的东西抄到纸上。
落城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就连将近除夕，热闹的气氛也不强烈。
她放下笔，收好桌上的东西，起身走到屋檐下。
又下雪了。
一入冬天，这雪就没停过，厚厚的一层积雪，踩在雪地里，陷得格外深。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这么怕冷的一个人，会在一座雪城生活下来。
离开快一个月了。
可她心里的伤，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有时候她平静到，连自己都要被假象蒙骗过去了。
可更多时候，她清晰的感知到，她每天依旧活在深渊痛苦里。
夜里做梦，他对她厌烦的嘴脸总是突然浮现出来，惊的她一身冷汗。
太痛了。
痛到她以为她能因为心绞病而死去。
她只要一空闲下来，脑子里就不可抑制的去想那个人，刚到落城的时候，甚至一度产生过偷回凤城去看他的念头。
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就会遭到自己内心强烈的苛责和鄙夷。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当那么卑微的人。
白天和小苓在一起或有工作，她平静淡然，到了夜晚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伪装彻底破灭。
她真的没有那么坚强和无所谓。
偏偏，再难过，再绝望，也已经心如死灰到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了。
所有的泪水，在那段日子里，全数流完了。
现在的她，真的只想这样过完一辈子，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最后望了一眼这无尽的夜色，她熄灭灯，走回了房间。
*
除夕夜，小苓擅长打交道，才短短没一个月，就和街坊邻居打成了一片，屋子那大娘对她们也很好，隔三差五总送来一些吃的，说是买多了。
小苓见了当然开心，也不会多想。
云岱却总觉得奇怪，这间小院子虽说真的很小，也什么都没有，却怎么也不止一两银子吧，而且那大娘拿那些东西过来，加起来都要好多钱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她们那么好。
日子太顺风顺水，难免让人产生疑虑。
“姐姐，我们就两个人，四菜一汤，三荤一素，好不好？”小苓拿着锅铲，满脸兴奋。
云岱在一边帮忙择菜，听到她那么开心的语气，对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好。”
“吃完我们就去看外面逛逛吧，听说落城街上有个小小的花灯会，听邻居们说，也还算热闹吧。”不过肯定不会像凤城那么热闹啦，但凤城和一个人名是禁忌，她从来都不敢在姐姐面前提起。
姐姐现在看起来十分的冷静正常，可当她不经意看过去时，总觉得姐姐连灵魂都在悲伤。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希望时间带走一切伤痛。
好在最近姐姐笑容多了一些，吃的也多了一些，让她心里看着也开心不少。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好啊，不过我看天气不太好，还是要早些回来。”她轻声应允。
这边没什么好玩的，难得过节有个灯会，让小苓去外边热闹热闹也好。
晚膳的时候，大雪更肆意。
“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这雪挺大的。”
“没事，拿伞就好了，而且，还没吃完饭呢，吃慢点，说不定吃完雪就停了呢。”她安慰，语气轻快，似乎也格外期待到外头去。
小苓这么一听，嘿嘿一笑，慢吞吞的吃起饭。
结果跟云岱说的差不多，等到吃完除夕饭，大雪转小雪。
黑夜里，点点雪花飘落下来，格外美丽，就像小精灵一样。
落城街是落城最大的一条街了，以前落城还算繁华，后来不知是气候太冷还是道路常年积雪导致居住不方便，渐渐的就没落了，成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城。
唯一的特点，就是这座城的雪景堪称人间绝色。
小苓本性就热闹，安静了那么久，一见到满街的花灯和小吃，顿时兴奋的到处乱窜。
“姐姐，买串糖葫芦吧？”她指着前边火红的糖葫芦摊，扬着笑脸回过头。
云岱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印象中，满城花灯，一样鲜艳的糖葫芦，还有身旁那个在人群中一直紧握她手的男人。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再想起来，却仿佛清晰如昨日。
没想到啊，她都跑到千里之远的落城了，一个完全没有他的城市，却依旧能触景生情。
云岱深吸一口气，对小苓摇了摇头，“我不吃，你买一串自己吃就好。”
“啊，那好，还有好多吃的呢，姐姐再继续看看。”
“好，你继续在前头逛，我跟在后头就好。”她扯扯唇，说道。
这儿人并不过，街道也不大，她和小苓不会走散的。
趁小苓围观灯会的时间，云岱穿过人群，走到一边的茶屋旁。
小雪持续在下，她拍了拍肩头上的雪花，双手凑到嘴边呼了一口热气。
茶屋有几个人围着暖炉在聊天，声音颇大，她一开始不大注意，直到出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才僵立在原地。
雪开始变大，暴雪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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