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直说咯！”
“你啊，其实不是人吧。”瞬息间，瑟瑟已经出现在霜华身后，嘴贴在她耳边，气息冷得让霜华汗毛竖立。
她不遮不掩，显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飘在半空中的鬼影子，若隐若现的白虎斑纹，还有那双野兽般的瞳孔注视着，似乎她有一点隐瞒就会将她撕碎。
前有白虎精虎视眈眈，后有伥鬼贴背，霜华害怕的“呜”了一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自暴自弃道：“对啊！我是鬼怎么了！”
“咦？还真是鬼啊？怪不得总闻到同类的味道。”瑟瑟一脸惊奇，在霜华头顶绕圈圈，“可，可你怎么一点都不像。”
她伸手拉了拉霜华的头发，乌黑光滑；摸了摸霜华的胳膊，温热柔软，还有她脚底下的影子。
一切都证明了她是个人。
霜华气哭，捂着脑袋不让瑟瑟看自己正脸。
“你这鬼怎么阴魂不散啊！”她气急，抓起一把泥土朝瑟瑟扔去。
瑟瑟非但不气，还笑嘻嘻地往霜华身边凑：“说说嘛，有故事别藏起来。”
霜华从地上爬起来，坐到香案底下，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神像，知晓这是默认了，便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本来是人，奈何时运不济……”霜华双手抱膝，眼神渐渐迷离，似乎陷入往昔。
瑟瑟嘴快一句：“谁死之前不是人啊。”
在霜华的怒视下，她乖巧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我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我父母在城里开了间裁缝铺子，日子也算和乐美满。”
她记得十分清楚，那时是嫁到邻城的姐姐刚刚生下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阿娘特意赶过去一趟，后来的满月宴，父母都忙得走不开，就让她去了。
阿娘将送给姐姐和小侄儿的东西理了满满一包袱，将她送到了城门口。
“哪些是给你姐姐的，哪些是给亲家的，你可别弄错了。”阿娘细细交代。
霜华不耐烦道：“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娘你前前后后嘱咐了那么多遍，我不会忘的。”
阿娘点了点她的额头，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小孩子一个，我怎么都不放心。看到没，那边的牛车，驾车的老汉三是你爹认识的，咱家出城都坐他的车。你尽管大胆去坐，路上有事儿也跟他说。等那边吃了宴，你回来也坐他的车，听到没。”
“听到啦！”她故意拖着长腔，气得阿娘在身边追她。
阿娘将她送上老汉三的牛车，还嘱咐了老汉三几句。
霜华穿着新作的裙子，头上戴着素银簪子乐呵呵去往了邻城的姐姐家。
邻城很好玩，小侄子也很可爱。
姐姐舍不得娘家人，拉着她住了一晚。
夜里，姊妹两个还讲悄悄话。
“我们妮儿也十六了，爹娘该在给你相看了吧。”灯下观美人，越看越美丽，更别提霜华因着这句话羞红了脸。
她别扭撇过头：“姐姐你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羞什么，女儿家总是要家人的。你同姐姐说，有没有心仪之人了？”姐姐笑着去抓霜华的手。
霜华就是不肯回头瞧她：“哪，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姐姐轻笑两声，叹了口气：“若真是有心爱的少年郎，可千万别错过。告诉爹娘，让他们帮着你看看。妮儿啊，嫁人就好比投胎，后半辈子都看那一天了。”
姐姐的语气听来有些苦愁，霜华回头去看她，刚出月子的妇人还十分丰腴，穿着细布衣裳，手腕上还挂着一只金镯子。
姐姐你是不是后悔嫁给姐夫了？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霜华及时闭嘴。
可她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姐夫家也是殷实人家，开了好几家铺子，对姐姐也好，穿金戴银，身边还有个小丫头负责洗衣做饭。如今又一举得男，姐夫一家高兴的不行。
哪怕是爹娘在街上提起自家大女儿的婆家，也是笑容满面。
没有人说一句这桩婚事的不好。
彼时霜华还年少，尚且是闺中不知疾苦被爹娘娇宠的女儿。
她看不明白姐姐因为日夜照顾孩子而青灰的眼底，感受不到生孩子留下的一身病痛。
她只是牢牢握住姐姐的手，依偎进姐姐的怀里。
“我们妮儿长得好看，求取的人家一定很多。隔壁街的读书郎就挺好的，听说要是考上的童生还能免去好多税。那个黝黑的卖货郎也行，他天天路过咱家门口偷着想看你呢。还有还有隔壁的……”姐姐摸着霜华的头发，一点一点细数着。
姐妹俩聊到深夜，孩子不能没有母亲照看，姐姐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霜华整理好包袱打算启程回家。
姐姐一路送到了城门口，拉着妹妹的手依依不舍。
“这次一走，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霜华笑着说：“一来一去方便的很，姐姐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做梦，梦里同我说，我一听到立马飞过来看姐姐！”
“你呀，还做梦，你真有这神通？”姐姐点了点霜华的额头，“下次再见，怕是要等你出嫁的时候了。你放心，咱家没有兄弟，到时候喊你姐夫过去帮你撑场面。”
霜华一跺脚，姐姐怎么三句不离嫁人的事。
将她送上老汉三的牛车，姐姐目送着她离开。
却不想，那一面之后，竟是永别。
说到这里，霜华的泪扑朔朔流下。
她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我想我爹娘，想我姐姐了。还有我那小侄子，应该有四五岁了。”
瑟瑟背过身朝着白虎挤眉弄眼：怎么办啊，我怎么安慰她啊？
白虎摆摆头：别问我，我从来没安慰过人。
霜华也不指望瑟瑟安慰她，擦了把眼泪继续说道：“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从邻城回重夜城，要经过一片不算小的树林。
他们走的是官道，常有官兵经过，因此附近的山贼都不敢在那片树林作乱。
可偏偏时运不济，让他们遇上的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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